第三十四章 阳光下的
布鲁莱克的街道非常狭小，有的地方甚至连马车都不能通行。各家各户都在自家的窗台外面种上花卉，小巷交叉的十字路口，则立着雕塑有神像或是英雄像的喷泉。
这些小巷子里很少有旅人，正适合散步。桑妮在石块拼成的路面上蹦跳着前行，时不时还张开双臂，单脚立着停下来，像是在思索下一步应该走哪里。
法依娜不紧不慢的走着，目光始终落在小女孩的背影上。布鲁莱克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早已没有了新鲜感。她从那些欢声笑语的人的腰包里偷过金币，也在那些花朵盛开的土壤里埋过尸体。这些令人心生惬意的景色，在她眼中，和她曾流浪过的那些城市没有什么区别。
“看那边！”桑妮伸手指着，跑向了喷泉池边坐着的吹笛人。
那个带着小尖帽的青年从池边站起身，向着身前小小的听众鞠了一躬，将乳白的笛子举到了嘴边。悠扬的乐声骤然响起，转瞬间就融入了这个阳光明媚的街角，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不知名的褐黄色小雀从楼间飞过，雪白的墙壁上，一丛丛或嫣红或明黄的大丽菊随着穿巷而过的微风轻轻招摇。曼妙的笛音伴着喷泉的涓涓水声，流淌在附近的每一条街道。
法依娜放慢了脚步，立在街角的墙边。眼前这一切的理所当然，却突然让她感觉陌生又遥远。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安然的享受这一切就好了。
“姐姐，过来呀。”桑妮对着躲在建筑阴影里的法依娜招手。
“来了。”法依娜笑了笑，走进了阳光。
——
夜晚，布鲁莱克领主城内。
欢迎晚宴在用餐完毕后就结束了。阿尔玛以路途疲惫为由，婉拒了领主斯托德*伊斯陶恩小酌几杯的邀请，独自回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客房。
阿尔玛立在大落地窗前，看向对岸的布鲁莱克城，稀疏的灯火点缀着夜色下的城市。窗口正对出去，就能看到魔法学院的宿舍塔楼。
他对这躺劳累的旅程没有一丝怨言，甚至还有些满意。这可是自己那超省心的弟弟难得的不省心。
足够他笑几年的了。
阿尔玛转身，走到门口反锁了房门，随后身子一靠就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顺手松了松衬衣前襟的纽扣。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咔哒声，一阵冷风吹进了房间，油灯和蜡烛的火焰瞬间被熄灭。屋子里的物体在月光的映照下只有个大概的形体。
“私自闯进领主城是罪行。”阿尔玛对着身后的来者说到，“不过，你大概也不差这一条了。”
房间的一角，法依娜正猫身弓在地毯上。她换上了一身贴身的夜行服，手中两把匕首在黑暗中发出暗红的光芒。
“我有事跟你商量。”法依娜将手中的匕首转了一圈。
“拿着武器？”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攻击我？”
阿尔玛从床上站起了身，朝着法依娜的方向走了过来，法依娜警惕的把匕首举止面前。
然后阿尔玛径直走向了贴在墙边的书桌。
哧！一丝微光在阿尔玛手中闪烁。他用手护着火柴的火焰，点燃了烛台中间的那根蜡烛。
“我跟我弟弟保证过，我不会为难你。”阿尔玛转身面对法依娜，挪了挪椅子坐在了书桌前，“所以，你想谈什么？”
法依娜看着阿尔玛的双眼，白天那个笑意盈盈的人，此刻换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一侧映着火光，一侧蒙着暗影。
看起来自己也需要表示一下前来商量的诚意。法依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起了匕首，站直了腰。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法依娜往前靠了靠，让蜡烛的火光也能照到自己。
“什么事？”阿尔玛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好奇。
“我有一个小姑娘，我希望你们沃尔登家能收下她。”法依娜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不是太明白。”
“她很听话，能做打扫，我想做女佣是没有问题的。”
“呵，行了，”阿尔玛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我们不需要……”
“听我说！”法依娜语气强硬的打断了阿尔玛的话，可是后面的话却突然颤抖了起来，“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阿尔玛没有开口，只是板起脸观察着法依娜，像是在揣测她话里的可信度。
“我只希望她能安稳的长大，能学习她想知道的一切，终有一天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成家……而这些，我都给不了她。我只是个在肮脏角落里苟且偷生的贼。”
阿尔玛低头思考着，房间里只剩下法依娜紊乱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问西奥多呢？”
“他不会狠心把桑妮从我身边带走。”
“呵，你就宁可信我？”阿尔玛抬了抬眉。
“我信你会听西奥多的请求。我明日晚上会独自离开布鲁莱克，那时候西奥多一定会请求你照顾桑妮。”
阿尔玛伸手摸着自己的下颌，目光看向微微颤动的烛火。
“你想用什么来交易？”
“什么都行。”
“命？”
冷风让烛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就在阿尔玛以为它要熄灭了的时候，烛火又重新摇曳着明亮了起来。
——
西奥多吃了晚饭回到房间的时候，凡斯竟然还没有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为什么他就不能随时知道凡斯在哪里呢？
点起桌上的油灯，西奥多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夜风吹进房间，西奥多竟觉得有些凉意。这也是当然的，季节已经快要步入秋季，温度还会继续下降，直到大地被厚厚的白雪包裹起来。
轻轻掩上窗户，西奥多整了整衣衫坐在了书桌旁。他拉过了桌子上的书，却迟迟没有翻开。
“昨天好像也是这个时候……”他转身看了看门口。
敲门声准时的响了起来。
西奥多刚打开门，桑妮就从门缝里挤进了房间。
“今天也趁法依娜睡着跑出来的吗？”西奥多关上门。
“嗯！哎，凡斯不在啊？”桑妮纵身一跳，扑到了空荡荡的床上。
“呃，请脱下……算了，没事。凡斯还没回来呢。”
“今天也可以给我读书吗？”桑妮期待的看着西奥多。
“当然。不过，你想自己学认字吗？”
“嗯嗯！”桑妮从床上弹了起来，“以前姐姐只教过我一些数字一类的简单的词语……”
这样晚上的读书活动就有侧重点了。西奥多抱着桑妮，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书本朗读。比起桑妮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的魔法教学，识字就要实用的多了。他稍稍动了动自己酸软的大腿，又不好意思让小女孩看出他的疲惫。
前一天的长途跋涉今天才开始显出后果，再加上长时间的在简那里检查这个检查那个，西奥多回来的时候甚至都有些伸不直腿了。
下午，在简的指示下，西奥多握住那个好不容易又找回来的虹水晶，七色的光芒从西奥多手心窜出，直直的指向某个方向。
当塔瑞尔幻觉魔法作用于一个人的时候，虹水晶只会发出强烈的虹色光芒。但当塔瑞尔幻视的结构发生改变，融合到诸如魔力波纹追踪这样的魔法里时，虹水晶就可以同时指向魔法所连接的另一个人。
这道七彩的光芒，不用说，肯定是指向凡斯。
看到这个结果，赛弗明显是最惊喜的那一个，他大笑起来，甚至鼓起了掌。简脸上带着少见的喜悦之情，耶茹也挺起了胸膛，眺望着光所指的方向。
一个本该消亡的魔法，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展露在人的眼前。
然而这之后，四人的尝试却陷入了僵局。除了已知的四个魔法，他们只得出了西奥多身上还有风魔法的结论。
风行草在西奥多的手心打着旋飘摇而起，赛弗很得意的跟西奥多介绍了一番风行草的生态和作用。
“容易检测出的已经全部试过一次了，我们需要用更复杂的。”简全然没有失败的表情，沉迷于研究的感觉令她心情愉悦，让她不自觉的左右摇晃着身子。
“哇！已经晚上了？抱歉我要回家了！”赛弗看了看窗户的方向，没有丝毫阳光还在外面停留的迹象。他匆匆向三人鞠躬，脱下身披的法袍搭在臂上，就奔下了楼梯。
“今天先休息吧。明天下午再来。”简扭头向西奥多点头示意。
“简……院长，请等等，关于我身上的魔法……”西奥多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简。
“嗯？”
“这是一个整体的大型魔法是吗？”
“是的，虽然功能很多结构复杂，但能清楚分别是一整个魔法。”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
“你说简洁点，你这样讲话我很烦。”简推了推眼镜，紧紧皱起眉毛。
“是！我身上还有别的魔法吗？”西奥多费力的挺直腰身。
“没了。”
“哎？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简匪夷所思的看着西奥多，“你是嫌不够多吗？”
“没有可以封印魔法的……那种？”
“没有。封印型的魔法早就失传了，倒是有书里记载过，那种一般是瞬发型，不会长时间留下魔法痕迹，也没有办法解除……”
简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然后她和耶茹一起：“你该不会？！”
“是呀。”西奥多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