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莫先生
程舰延对程嘉余是有些愧疚的。当初程舰延外放,想着灵州到底不如京城,程嘉余又有些病弱,不愿带她,却忽略了当时的程嘉余正是需要父母在身边呵护成长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母亲,他这一去,连父亲都不在身边了。当时任程嘉余如何哭闹他都没有松口,等到了灵州,他才开始后悔,开始一封一封的把信寄到京城去,尽量去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今日见到程嘉余这种愧疚更为深刻。程嘉余成长的很好,落落大方,比起温婉的崔氏还透着股坚毅,他很欣慰,也很心疼。
程舰南跟他说,他这个女儿是个很有主意的,比起同龄人不知好多少,他以前只能在信里探寻一二,今天好不容易父女相聚了,程嘉余却言笑晏晏尽是小女儿对父亲依赖的姿态。程舰延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惆怅。
程嘉余对于当初程舰延离开京城她如何哭闹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她如今再看到程舰延,更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只想无忧无虑的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程嘉余正和程舰延讲着崔茵的事情,“阿茵姐姐您还记得吗?祖母做主把她嫁了一户好人家,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不过那次我没有见到,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让阿茵姐姐把小侄子抱过来让我看看呢。”
“阿茵?她过得不错就好,你娘要是知道想必也会欣慰的。”
想到崔氏,程舰延往外看了看天色,已近申时末了,午后的天空仍布着些云,倒也印得地上敞亮。
程舰延站起了来,声音淡淡的,“我给你娘做了个牌位放在寺里,你跟我去见见吧。”
程嘉余愣然,点了点头。
关于自己父亲给母亲另做了个牌位放在了寒山寺的事情她是不清楚的,寒山寺偏僻,程嘉余以为就算要放牌位,程舰延也会放在广惠寺的,带着疑惑,程嘉余跟着程舰延出门了。
大概是因为寒山寺这些年的确变动许多,程舰延路上看到一些往常没有的都有些惊讶,“这条路原先还许多野草,那时还嫌半人高的草叫人看不清路,没想到如今被铺了路,反而少了几分野趣。”
程嘉余带着元喜走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如今被铺路也不见的多好,这不还是满地的草么?”
程舰延何尝听不出程嘉余话里的嫌弃,“你看你,走几步野路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平日里就是太娇生惯养了。”
程嘉余不管不顾,无赖道,“女孩子家不得娇生惯养?我在爹爹面前还不能娇气了?”
程舰延无奈摇头,跟着柴田在前面把草踏得平些给身后娇气的女儿铺路。
走过这条幽僻小路,拐了个角就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十分开阔的平地,平地上有序的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光是程嘉余叫得出名的就有七明芝、六月雪、碧台莲,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种在一处还种活了。
平地上还有处小庙,看着十分简陋,一块木匾上草草写着“花庙”,程嘉余跟着程舰延走到跟前,望着那道小小的十分熟悉的背影不禁感叹缘分。
背对着几人蹲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沙弥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几人,然后用他稚嫩的嗓音朝着庙里大喊,“师父!有人来啦!”
小庙里仍寂静着,若生走到跟前看着程嘉余,又看向程舰延,咬着嘴唇很是不解,甚至有几分戒备。
程嘉余几分无奈,刚想着要怎么说,庙里就走出个人来,程嘉余刚看过去就听到身边的程舰延喊道,“先生。”
想来这就是程舰延那一位姓莫的恩师了。
程嘉余低头行了礼,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是你来了?进来吧。”
程嘉余抬头,才看清楚人,此人穿着一身平常的袈裟,剃光了头发,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平凡的上了年纪的和尚。
那人转身,“若生,去泡茶来。”
若生的嘴巴一嘟,不情不愿跟着进了庙里,程嘉余跟在程舰延后面,听程舰延道,“这是莫先生,是爹爹的一个恩师,你母亲的牌位就跟先生的妻子放在一起。”
程嘉余看着满地的花草有些了然,崔氏生前爱花,程舰延也是费了心思的。她忽然满腔的热意。
庙里的布置也很是简陋,入眼不是神佛的尊像,而是几个牌位,她一下就看到了崔氏的牌位。她顿了下,走到蒲团前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磕了头。
程舰延只看着没有阻止,等她磕完头,才听到旁边传来声音,“是你那个女儿?”
程嘉余转头过去,才看到庙里大有乾坤,与其说这是个庙,不如说这是处小宅,外面的花草是院子,庙里则是房子,因为除了一进去正厅摆了香案和牌位之外,偏厅里都是生气。摆放着正常的桌椅,还有个小隔间,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摆了张床,有人长居于此。
程嘉余跟在程舰延后面走到偏厅,“是,学生今日归京,特意过来看望您。”
然后叫程嘉余到跟前来,“叫莫先生。”
程嘉余依言唤了,那莫先生摆摆手,“我也算半个出家人了,还是叫我法号空净吧。”
程舰延只笑了一声,“出家哪有半个的,您没放下凡尘,算什么出家人。”
莫先生便不说话了,若生端着茶水过来了,眼神一直往程嘉余这里飘,莫先生才问道,“你是昨日就过来的?”
问的是程嘉余,程嘉余点点头,莫先生笑了一下,“你昨日送他的两只小乌龟他喜爱的紧,偏偏被他师叔给拿走了,眼下正生着闷气呢。”
程嘉余看向了若生,若生正撇过脸不去看她。程嘉余一阵好笑,难怪今天去找她玩,原来是小龟没得玩了。
“不过,听说你未婚夫也来了?”
这下程嘉余才迥然起来,她没有跟程舰延说,程舰延也不知道,若生又不知道跟莫先生说了多少,只好点了点头,看着程舰延传来疑问的目光刚想开口解释。莫先生又问道,“不知道你给她找了个什么人家?”
程舰延无奈道,“是……镇北王的长孙……说来话长,有些阴差阳错。”
莫先生闻言一愣,“镇北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