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狗蛋短暂的一生
妈妈说名字难听一些,不容易被魔兽惦记,能够安稳的活到成年,我不太明白。因为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魔兽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害怕它呢?
附近的教士叔叔待我很好,总是给我们讲一些火焰之神骑士的传奇故事,我最喜欢听那些斩妖除魔的故事了。
每天晚上,我都常常梦见自己成为了圣骑士,“呜哈、哗、咻”的将黑黑的动物砍到在地,被大家所称赞。
所以我早早的定下了目标,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爸爸也很支持我,特意给我削了一柄木剑,还时常教我怎么发力,怎么砍木头呢!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圣城里怪怪的,妈妈开始不允许我随意外出,街道上穿着银色衣服的骑士叔叔越来越多了,时不时都能看到他们从我家门前走过。
大人们偷偷讨论着什么觉醒者、杀人的事情,大概是在说什么坏人吧,狗蛋不怕,坏人从来打不过骑士叔叔,狗蛋相信骑士叔叔会把坏人都抓起来的。
爸爸最近特别沉默,已经好久没有陪狗蛋一起玩耍了,妈妈总是从背后抱着爸爸,一直轻轻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和你没有关系”之类的话语。
幸好旁边那个废弃的院子里新来了一群叔叔,个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有个叫黄斑虎的叔叔,胳膊比我的腰都粗,但却很好说话,总是嘻嘻哈哈的陪我一块玩击剑游戏。
我吃得少,每次玩不了一会就肚子咕噜噜的叫,一个白发老爷爷还问我为啥不去粥铺吃饱些?
嘿,老爷爷真笨,街上那个免费的粥铺只有一等教民才能随意去吃,像我们家这样没有骑士的三等教民,每月都只有爸爸妈妈从工地拿几袋粮食,敞开了吃后面会挨饿的。
老爷爷嘀嘀咕咕走了,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一个比我大些的小姐姐拿了些干饼给我,爸爸说过不能随便吃别人家东西,但我那天肚子太饿了,就忍不住吃了一个。
我被爸爸抽了一顿,拉着我去向人家道歉,还拎着家里仅剩的一点吃的,白胡子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怎么都不肯接受我家的食物,总是再说还有很多,还有很多。
后来我听爸爸妈妈商量,说那群叔叔都是外面来的,食物确实充足,就不再限制我去那边玩耍了,只是要求我每次都不准吃超过一个干饼。
狗蛋很听话,每次都只吃一个,最多把地上掉下去的干饼碎末擦擦干净吃掉,绝对不会多拿。
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胳膊细细白白的,总是抱着一叠羊皮卷在看,偶尔也碾碎一些草药,或者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吃了干饼不好意思,每次都主动上去帮忙。
听大人说姐姐叫小花,是一个躺着床上昏迷叔叔的徒弟,小花姐姐身上香香的,就好像风和青草的味道,每次看到她,总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一些,也不知为什么。
大人们偶尔会打趣,说我那么喜欢待在小花姐身边,以后要不要当小花的丈夫啊?
当时我并不明白丈夫是什么,大人们就说像我爸妈那样,一直待在一起的,我当然说要,大人们笑得更开心了,小花姐不知道为什么脸红红的,特别好看。
看我天天挥舞着木剑,一个高高瘦瘦披着羽毛衣服的叔叔,曾经跑过来摸我的手臂小腿,捏得我有点酸痛,然后失望的说着什么“营养不足,身体太差,不适合习武”之类的话语,我听不太懂,总归也跟着一块失落。
有一天晚上,我说是去旁边院子玩,爸妈答应了一声,我就偷偷跑到街上去了,天天闷在几个小地方,喜欢爬树爬墙的我总感觉不自在。
好几天没来了,街上的大人都走得很急很快,平日里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也一个都找不到,我突然觉得,外面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有趣了。
街边摆放漂亮小人的地摊没了,平日里对坐在树底下下棋的老爷爷不见了,天天在广场里唱歌的大人不在了,就连我最喜欢的会讲故事的教士叔叔也找不到了。
我觉得胸口闷闷的,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不知不觉走到了最熟悉的广场中心的大树底下,极为熟稔的三步两步爬到了树顶之上,眺望着火红色的光柱,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这时候,一阵骚乱传了过来,我很好奇,就趴在树枝上往外看,一群叔叔婶婶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个子,那个小个子拿着一把滴血的刀,指指点点逼退着众人。
“就是他,就是他,我发现邻居江婶躺倒在血泊里,他就缩头躲在旁边,脚边就是这把沾血的刀!”
“说!是不是你杀了江婶,江婶对你这么好,吃的喝的都省着给你,你良心被狗吃了,这也能下得了手?”
披头散发的小个子拼命摇头,鼻子里带着哭音,“不是我,不是我,我听到响动就看到江婶躺在地上,真的不是我啊,我那么胆小,怎么可能杀人啊。”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话语,打断了小个子竭力的辩解,那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却彻底宣判了小个子的死刑。
“我好像听江婶说过,这家伙可是觉醒者,肯定是那晚魔化了以后,杀死了无辜的江婶,然后才被发现的!”
被那声音一提醒,所有的罪恶都有了源头,觉醒者这个名字本身,在最近的日子里就代表着坏人、杀戮者、破坏者、不可理喻者、危险生物……
尤其是城头那些被暴晒的尸体,据传都是外来的觉醒者,犯下了大量杀人罪后被骑士团艰难剿灭的犯人,更是证明了这个群体的不可信任。
“是啊,是啊,我好像也听说过,他确实是个觉醒者。”
“啊?觉醒者魔化后会六亲不认吗?太可怕了!”
“可不是嘛,城西的老刘听说过没,平日里挺和蔼一老头,魔化之后把他儿子儿媳妇全杀了,尸体就吊在门框上,第二天大伙发现的时候还滴着血呢!”
原本围了一圈的居民们退后了好几步,好似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恶魔,少数几个胆小的赶忙往家里跑,胆子大点的则去守备队报警了。
其他人围在原地,话题的方向默默被扭曲,上层政变的影子开始干涉到下层百姓的思想。
“那也太可怕了吧,骑士团怎么不把人都抓起来啊?那不就是随时会爆炸的恐怖分子么,怎么能让他们随意走在街道上啊,那不是害我们么!”
“你懂什么,据说这些人有后台,骑士团团长听说过没,他总是说觉醒者不危险,他们也在保护这座圣城,骑士团绝不能把一个无辜的人关在牢房里。”
“这肯定是有问题的吧,那个骑士团团长,叫什么来着的,铁定和这些觉醒者有关系,否则干嘛那么包庇这些危险分子啊,要我说,这样的人都应该抓起来审判!”
“骑士团团长,好像是叫苏武吧,我也觉得这家伙有问题,那么几个觉醒者罪犯,他率着一整个骑士团居然抓不到,听说外面又有一个村子被毁掉了呢。”
等到闻讯而来的守备队把那小个子团团围死之后,那个绝望的男人一边哭泣着,一边大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伴随着小个子突然趴下魔化成一头豺狼,围观的群众尖叫着纷纷逃离,原本打算活捉的守备队队长也无奈改变了想法。
“拿下他!死活不论!”
一个天生胆小的觉醒者能有多少实力,不过抓伤了几名守备队成员,就被队长找到机会一刀砍下了头颅。
我第一次看到人类掉了脑袋后喷射出的大量鲜血,那股令人恶心的腥气直冲鼻孔,让我晕乎乎一头栽倒了下去。
守备队长注意到树上落下的人影,戒备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孩子摔肿了额头,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安慰着孩子并让他快点回家。
我迷迷糊糊也不知怎么走到了家里,被发现头上顶了个包后妈妈搂着安慰了好久,外面所发生的事情我不敢说,就感觉身体好冷好冷,第一次觉得当骑士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紧紧抓着被子还是觉得寒冷,就往妈妈怀里缩进去,这才安心睡过去。
半夜里,邻居白头发老爷爷敲开了我家大门,那个一直躺在床上昏迷的叔叔也醒过来了,跟着一块压低声音劝爸爸妈妈一块走,说什么这儿已经不安全了,觉醒者会死无葬身之地。
爸爸妈妈很迟疑,我心底里相信白头发爷爷的话,因为我白天看到了觉醒者被杀死的景象,可是,觉醒者和我家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太明白,也不敢把白天的事说出来。
爸妈最终拒绝了对方,白头发老爷爷不再说什么,原本昏迷的年轻叔叔看我家的眼神很悲哀,小花姐姐一直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看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那晚以后,隔壁的院子里再次空荡了起来,我很快就明白了白胡子爷爷所说的话。
我和爸爸妈妈一同被穿银色衣服的骑士叔叔们绑了起来,广场上围满了人,大伙呼喊着“杀死觉醒者”之类的话,我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她也只是一直哭。
爸爸哭的更厉害,从来都是八尺壮汉的他,首次哭得就像一个侏儒一样,眼睛都睁不开,脸上皱成了奇怪的模样,我喊爸爸别哭,他却拼命喊对不起我们。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直到那火焰从我们脚底升腾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突然被绑起来,为什么我们要被别人咒骂,为什么要用火焰烧死我们?
痛,真的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