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穿梭在草原的大部队
“运气真差啊，偏偏得在这凌冬将近之时出发，光看这鬼天气，老弱们如何受得了？”
一向憨厚的国字脸牛哥照常笑笑，并未回答什么，只是背负着超大背包紧跟大部队步伐，感知侧的大雁却脸皮一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哪还有什么老弱。”
陈立没听清楚，正待细问之时，长老及时打断了几人闲聊，“都少说几句，有这功夫，不如待会留着体力安营扎寨，后续一段时间，我们都得在这片草原上睡了，你们不会喜欢那硌人的草根的。”
“是，老师。”陈立俯身答道，顺带朝大雁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却未曾注意长老时不时用眼神余光扫向村落旧址，他那磅礴的精神力能清晰的感知到几十道生命火苗逐渐黯淡与熄灭，这种残酷的事情，还是别让年轻人背负吧。
沉默的迁徙队伍极为庞大，至少陈立本人站在中间，往前望不到头，往后望不到尾。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整个村子居然有如此多人手的存在，能叫出名字的不过寥寥数十人，连看着面熟的都不到一半，不愧是外来人口集聚的临时村落。
整个队伍外围，零零散散分布着十来支机动小队，都是护卫队觉醒者带队的青壮年，负责保障大伙的安全，这条迁徙路线虽然已用人命踩出，却难免也会有意外发生。
譬如陈立左前方的一支小队，就忙于处理一窝进击的魔兔，这些红眼魔兔体型巨大，至少也有小型犬的身材，行动起来极为迅捷，那尖利的门牙更是证明了其杂食特性，早已不是什么可爱的宠物。
所幸其智商有限，就知道傻乎乎的攻击站在最前方的力量侧觉醒者，反倒给了队伍中那群普通人不少反击的机会，他们就抓住魔兔跃起扑击觉醒者的一刹那，纷纷挺枪提刀给一记狠的，不一会儿就解决了这群魔兔。
等到一切完毕，力量侧觉醒者这才散去魔兽化的效果，将颈部变透明的魂晶捏碎，换上一枚新的，原本伤痕累累的身躯快速恢复结疤，看样子当晚就能痊愈。
整支机动小队处理完魔兔后，就朝着大部队返回，交接完毕后换上一支全新的队伍，确保觉醒者们能得到足够的休息，来最大限度维护其续战能力。
这时候就显现出陈立这边的不同寻常之处，他身边的牛、雁二人，看身材神态就知道是觉醒者，可却从不曾执行过一次机动小队任务，要知道，就连护卫队长阿豹都亲自上阵了一回，这背后的问题，难免叫人深思。
要不是有眼尖的老人认出守墓者长老，把牛、雁二人当作了他老人家的随身护卫，说不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村落队伍当时就要闹出点事来。
至于陈立，嗨，一个小跟班有啥好注意的，最多也不过是位精神力学徒，跟着守墓者长老学习罢了，这种天资的人才虽然少见，但也算不上绝无仅有，再加上与自家无关，便没有太多人会去在意。
毕竟，有天赋和能活到成才是两回事，当初跟着长老学习的两位少年，现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在这魔雾弥漫的十年间，所谓的天赋远不如实力重要，相比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实力才是一切之本。
大概是深秋的缘故，天色暗淡的很快，厚重的浓雾渐渐发黑，待到最后一缕光芒熄灭，迁徙的大部队不得不汇合起来，插上火把后扎营自保。
为防火灾蔓延，整个营地只有中心位置插了寥寥四处火把，周边还特意清空了一大片，并安置专人守护，如此费时费力也要点燃火焰的缘故，却在于心灵。
火焰、光明、温暖，这一切象征美好的事物，能给予迁徙队伍中占比最大的普通人以希望，哪怕只能远远的望见一点光芒，也能让人安心许多，明白自己还处在人群之中，而不是被这纯黑的夜幕所吞噬。
陈立等人由于能力特殊，被安置在最中心位置，也就是距离火把最近的一排帐篷，此刻的他果然被魔草断茎扎得难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奈望着火焰叹气。
其声音在常人耳中，已算得上几不可闻，却同时点亮了帐篷里两双眼睛，除了那个鼾声连天的牛哥以外，长老与大雁二人居然都醒着。
“抱歉，吵到你们了。”陈立压低声音，满含歉意。
大雁面无表情，只是再次闭上双眼，长老微笑摇头，回了一句无须在意后，继续将精神力笼罩着整支队伍，形成不可见的第一层预警屏障。
巡逻者固定频率的脚步声，牛哥悠长的呼噜声，魔草间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明明是嘈杂的环境，陈立却有种离群索居，茕茕孑立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爸妈，你们都还好么？这个世界的文明之火即将熄灭，哪怕有着超能力，我也没把握能活到最后啊，看来是没机会回家尽孝了，只能在此祈求，愿你们能在那个世界幸福安康。
陈立纯黑色的双眸中泪光闪动，哪怕是数次经历过生死的心灵，也终归会疲倦会悲伤，在这草原的深夜里，满身伤痕的孤狼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无声嚎叫。
脆弱是短暂的，疲惫是永恒的，当太阳重新升起之时，陈立再度成为了一个战士，亮银甲胄、血红魂晶链子、棕黄色皮质背囊和腰间朴实无华的短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一位精神能力者。
与他相比，旁边那个整夜无眠的长老才是精神能力者的典范，枯瘦的脸颊，病怏怏的身子，手杵着一根发黑的拐杖，双眼深陷进去，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斗篷。
“老师，明晚让我来吧，您这样，身体吃不消的。”陈立搀住老人，看着他那骨瘦如柴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啊，哪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忍不住出口相劝。
老人踮起脚，露出一口烂牙，抚摸着少年的短发，满是欣慰的笑道，“不，孩子，不要忘了你的使命，你有比我更关键的作用，你的每一分精神力，都不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面，记住，你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保障。”
陈立勉力用理性克制住感性，低下头颅，无法反驳的他只好默默跟上牛哥，一起将临时帐篷收起，卷成硕大的背囊状，目送着牛哥将其轻松一提，固定在后背支架上，再扣上一个铁制的锅盖，既是餐具，也是盾牌。
感知侧的大雁此刻盘膝坐在雾气之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声，好似在祷告着什么。他那一身黑白相间的羽衣很是独特，从肩部开始，往两边披散开来，与其说是外套，更像是鸟类自然垂下的双翼，再配上大雁腿上横置的长得过分的直剑，尖细得仿佛丹顶鹤的红啄，让人觉得有种怪异的和谐感。
长老注意到了陈立的目光，低声解释道：“那是感知侧飞行类的特制兵器，于平地上不好施展，反倒更适合于半空中高速运动战。当速度提升到一定程度后，那柄形似艺术品的直剑就会变得极度危险，哪怕轻轻划过也能造成巨大的伤口，就是直剑太尖太细，过于容易折断，算是一种很奢侈的消耗品武器。”
陈立努力吸收着这些繁琐的知识，精神侧觉醒者唯独这点最好，能够将重要的记忆信息分类并储存下来，连神态带语气一点不差，就像下载在硬盘中的各类视频，随时都可以重复播放，如果不考虑大脑储存上限问题，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过目不忘了。
可惜的是，这能力需要预先刻录，并不能如观掌纹一般随意回溯自身的过往。否则若是能准确回忆起陈立少年时所读过的千百本书籍，或者课堂上所讲述过的一切数学物理法则，大概他就真拥有了改天换地的力量。
精神力觉醒者，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嘎吱嘎吱的声响传来，打断了陈立纷乱思绪，木制的二轮手推车上堆满了食物，由推车的汉子按人头一一分发给众人，村落高层早已整合了一切力量，食物这样重要的战略资源，理所当然是配给制的，不存在私有一说。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庞大的迁徙队伍再次启程，草原广袤非常，迁徙队伍太过臃肿，赶路速度提不上来，穿越此地绝非一二日之功，于是村落高层索性稳扎稳打，宁愿铺开机动小队大范围撒网，也不着急求快，一路上顺利异常。
这片草原有点奇怪，村民们行走了数日，也没遇见过什么明显的巨兽，所有的物种身高都比魔草低了一线，魔兔之类偏草食的生物很多，肉食捕猎者却极为稀有，一点都不符合陈立少年时所学的食物链自然规律。
一路走来，除了少数村民被魔兽咬伤以外，迁徙队伍径直穿过了草原的大半路途，也没撞上一处死灵复生之地，探路小队的牺牲功不可没。
直到那日正午，一大团阴影自远而近，如幕布一样遮蔽了整个天际，伴随着大量翅膀扑腾的声响，猛禽尖锐难听的鸣叫，这才让迁徙队伍明白过来，为什么如此大的草原，却没见过一头超大型食草、食肉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