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启程前的间隙
原本被圣城火焰净化，于白日里呈苍白色的浓雾，再次发黑发红，带着红褐色铁锈和死血的色泽。
物种的魔化加速了，村落里仅存的两匹劣马，一匹狂躁而死，一匹成为了嗜血的怪物，被护卫队的高手解决，从今往后，村落里的一切运输都得依靠人们自己了。
魔化的，如家猫大小的老鼠数量激增，威胁老弱生存的同时，也牵制了护卫队大量的人手，导致食物、工具的准备工作严重不足，断掉的栈道修复时间比预估晚了足足半个月。
不得已，村子对地下溶洞的蘑菇类食材进行了破坏性采集，彻底断绝了这一处庇护所的未来，也就是说，此次迁徙，不成功则成仁，再没有了后路。
风干的蘑菇与肉干被压缩储存于皮质背囊之内，分散于每一户成年男子手中，确保不会由于意外导致粮草断绝。护卫队的成员每日忙于狩猎，老弱则负责后勤工作，大大小小的魔化动物被一一处理，增添着族群存活的底蕴。
长老与陈立二人被牵制在墓地，每日花费极大心力压制墓地内蠢蠢而动的亡灵，不是两人不想根治，实在是亡灵的不死性过于麻烦，就算被重武器砸成了碎片仍会不断聚拢，烧毁了附身的骸骨则会变成幽灵，一段时间后附着到各种生物身上。
两害相较取其轻，师徒二人也只能用精神力不断压制其聚拢成型，至于烧毁的时机，则要等到出发前几天。由于圣城的覆灭，火焰油灯的灯油出现了短缺，致使两人必须日日夜夜接替镇压于此，连以往休息的时间都丧失了。
当然，也得益于此，陈立的精神力水平提升显著，虽然从量的角度提升有限，但操作的细腻程度早已不是先前那种杂鱼水平，同样的一份力量，产生的效果相差何止十倍。
具体来说，当初把修女远程拉入异世界，陈立险些就精神崩溃，严重的精神创伤后遗症持续了整整一周，恶心发汗颤抖发冷等等症状不一而足。而如今，只需要将精神力凝聚成一条常人看不到的精力线，从根源上连接陈立与他人，就能在消耗极小的情况下做出同样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以这种方式传送，回归时不必站在原位，大大增加了对于异世界的探索时间和返程安全性，其客观提升显而易见。
受此启发，陈立在长老的指导下，甚至借助这个原理发展出了另一种术法，把自身化为核心，放射出精力线连接周边的所有人或物，呈海胆状链接彼此，理论上可以同时传送数百甚至数千的人或物到异世界。
由于不需要同时传送周边空间，精神力的损耗很低，只要有足够的魔核或者说魂晶作为能量源，一次性把整个村落的人群全部传送过去也没有问题。
只是，村子里储备的魂晶有限，这门屠龙之术最终只小规模测试了一次，确认可行后就作为了战略级法术封存，详细资料只流传于村落的高层，普通村民一无所知。
唯一的改变就是陈立身边多了两名护卫队高手，魔化生物分别为大雁和牛，分属感知侧和力量侧，一刻不离的守护在他身边。
长老这人熟悉之后，颇有些老不正经，还拿这事笑话他，说他如今就像弱不经风的绝代佳人，天天需要两个彪形大汉贴身保护，生怕一只老鼠就把他给咬死了。
陈立当然没有那么脆弱，经过了长老的长期指导，他同样掌握了种种精神力相关的秘术，战斗力成倍增长，综合实力方面就算与两位保镖相比，也相差不远。
只可惜，相对于他的重要程度，那点实力增长根本就不够看，在他所不知道的村落高层手册上，他的保护等级是最高一档，甚至超过了庇护此地多年的守墓者长老和名义上的领袖村长，村落高层对他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在村落老少准备迁徙的同时，数支由感知侧高手带队的探路小队，早已先一步出发了。
广袤的草原上，雾气浓密的过分，肉眼可视距离低于百米，魔化后的青草又高至成年人胸腹部位，好似芦苇荡一样随风晃动，没有亲身试探，埋没在嫩草下面的危机极难发现。
三队探路小队呈品字形直线前进，每队五人，配置皆为一感知一力量三普通，感知侧的位于中心，力量侧处在最前，三个普通人则注意周边。
“红蛇，麻烦你了，搜索周边五百米内活物数量。”
居于队伍中心的感知侧红蛇闻言，闭眼酝酿片刻，再睁开时那一双肉眼已变为竖瞳，鼻孔变大如呼吸般不断伸缩，以小队为中心环视半圈，声调里带着嘶嘶声作出汇报。
“正前方三百米左右，小体型生物，五到六只，魔兔概率大，危险程度低；左前方两百米不到，大型生物，单只，移动迅速，快速接近中，危险程度高！布阵，准备迎敌！”
话音刚落，左前方的魔草成片倒伏下去，不明生物迅速接近这只小队，三名普通村民刚把长矛竖起，一道巨大的阴影已经扑面而来！
眼看这支小队即刻就要减员，侧边黄斑虎队长猛地撞入，肩部发力，硬生生打断了不明生物的扑击，救下了生死一线的三名普通队员。
队长落地就是一声虎吼，四肢着地，漆黑的指甲迅速变尖边长，原本贴身的皮衣撕裂爆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体型增长，并长出一身黄褐色毛发。
此刻的他，与其说像人，不如说像兽，就连语言都暂时丧失，只是肌肉紧绷低吼着与另一头野兽对峙。
红蛇倒提着一对翠绿匕首，踱步调整位置，与力量侧的队长一起威逼对方，身形略微下沉，如同被压缩的弹簧，也似盘成一团蓄势待发的眼镜蛇。
三位未觉醒者到这会儿才看清对手，那是一头纯黑色的魔豹，体型不算壮硕，却恰好比齐胸魔草低了一线，在这片草原之中是最适合不过的掠食者体型。
其四肢修长，腰间下垂呈弓形威慑状，猫科动物满是绒毛的掌心使其行走无声，此刻正慢速后退，想来是慑于队长威势，放弃了此次狩猎。
若是平时，虎队也就放它走了，毕竟这魔豹颇有灵性，招惹了一次失败之后会记住气味，绝不会再次冒险攻击探路小队，何必非要拼个生死。
可这回探路小队是替老弱扫清障碍，像这种落地无声的刺客型魔兽是最危险的老弱杀手，狩猎半径至少方圆数十公里，放它回去明摆着就是放虎归山，这一场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于是红蛇右手藏在背后，给了队员一个求援手势，那名负责联络的队员当即摸出了一支挂着铃铛的竖笛，不惹人注意的吹奏起来，只见他脸颊鼓得滚圆，明显使尽了全力，这笛子却一声未发，只有一圈常人不可闻的次声波不断涟漪开来。
靠后的两支小队联络人员腰间铃铛突然响起，所有成员立马静止下来，仔细辨别着铃铛的含义。
“长短长，长短长，不会错，是支援信号！你们三个放慢步调，优先自保，白鹭你随我立刻出发！”苍狼队长说完，双手双腿便长出狼毛，四肢着地奔袭而去，白鹭更是一声长鸣，奔跑数十步后双腿一蹬，借助着一身羽衣竟然滑翔至半空，盘旋着指引方位。
被六个觉醒者团团围住的魔豹能有什么下场？那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别说惨烈的厮杀了，就连逃生都是奢望，最后也不过给熊队那粗壮的手臂上增添了几道划痕，便成了探路小队的战利品勋章。
待到众人开颅取出魂晶，再将这魔豹肉切割处理后，浓雾的色泽越发晦涩，显然是夜幕将至。
魔草虽然有个魔字，却仍是纤维构成的植物，遇火而焚，于是在这片草原之中自然不能点火，熟食那是不用想了。三支小队汇合之后，也只能用清水泡开干硬的蘑菇杂粮，配上晒得微红的肉干，凑合着对付一顿。
吃的倒还好说，住的问题可就大了，整片草原几乎没有树木存在，至少探路小队没见过，那么就无法栖息在树上，避开夜晚愈发热闹的生态圈。背囊之中空间有限，除了狩猎用的陷阱工具或是食物清水，根本没有放置被子或毯子的余地，于是探路小队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踢开凸起的石子，割些魔草垫着，拿背囊当枕头，就地解决睡眠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普通队员就体现出了他们的价值，为了确保夜间的安全与几位觉醒者的精力，夜间都是由普通队员轮值的，三角状安置在最外围换班，既是外围的哨探，也是危险来临时换取时间的第一波牺牲品。
没错，确实就是牺牲品。
说起来有些残酷，但这就是末世的规则，每个人都要有其价值，相比于觉醒者战斗在最前线，普通人也得付出接受庇护的代价。老弱们辛苦采集后只能分到最低程度维持生存的食物，青壮们能勉强吃个半饱，同时替觉醒者承担大部分非战斗风险，唯有负责战斗的护卫队才能获得一切资源的优先，这是团体无数次融合和冲突后，村子自然形成的规则。
要么认同，要么离开，绝无第三条路可选。
当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没有人会关注是否人道，那些只想获得福利不想承担义务的口舌之徒，大多已成了冢中枯骨，被这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所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