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阵之中,生死立判
见势不妙主动躲开的胆小辅兵还算好,恐惧之中下意识使了招驴打滚,样子是不好看,满面尘土不说,身上还黄一块灰一块,嘴里更是充满了土腥味,手肘部位也被擦破了皮,可性命到底是无碍的。
反倒是阵中坚守阵地的乡勇死伤惨重,这些人不懂配合,仅凭一腔血勇奋力砍去,被配合默契的数名叛军提盾一架一推一捅,一个照面功夫就躺倒在地,暗红的血液从腹部潺潺流出,乡勇尚未死透的身躯抽搐一二,就再也不动了。
护卫队最年老的一位当下就红了眼,这些娃儿很多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见了面都得叫他一声叔伯,嘴上的绒毛还没长齐,都是些朝气蓬勃的年轻壮小伙,可这短短片刻工夫,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躺倒了一大片,叫他如何同村里交待啊!
于是他无视了后辈们的极力阻拦,抄起一根三四十斤的熟铁棍,怒吼一声返祖成了一头黑毛巨猿,二话不说朝着叛军的三角阵尖一棍子砸了下去。
普通的长剑哪里扛得住这等重兵器,迎面的士卒当即剑毁人亡,亮银色的甲胄深深嵌入其中,勾勒出棍状的凹痕,盔甲之下的肉体已经扭曲的不成形状,番茄酱溅了人满身满脸。
整个大三角突击阵型被这蛮不讲理的方式硬生生砸停下来,丧失了冲劲与气势的叛军不再锐不可当,被辅兵们纠缠着各自为战,渐渐陷入了人民的海洋。
蟒蛇小将眼见得大事不妙,借着兽化的巨力撞出一条出路来,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部下就跑,正撞上后续赶来支援的村落大部队,被一群青壮年乡勇团团围住,用草叉之类的金属农具扎成了马蜂窝,死得那个叫窝囊。
崖壁上的叛将首领没想到这战局变幻如此之快,等他落地之时,先锋部队近百人只剩下了五六个,他哪敢再留手,暗红色的气劲往外奔腾,蛇矛一记横扫,击飞了十来根粗制木枪,替后续部队清扫出了一小块安全区域。
叛将参谋随之落地,持一柄金属骨架折扇往脸前一挡,双目呈斗鸡状,集束精神念力,然后将扇面一收,一双通红的眼珠盯死了村落突前的几十名壮汉。
那些人正准备趁着叛将发力横扫后的僵直时间偷袭,却被一道红光扫过,顿时好似看到了极恶地狱景象,屁滚尿流得退了回去,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叛将手下的大队人马趁此良机落地结阵,刀枪剑戟组成了一小段钢铁长城,一边大吼一边踩着鼓点前进,如同一道惊涛骇浪,从心理上就压得村落乡勇胆寒。
陈立与长老此刻方才赶到战场,长老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了叛军参谋利用军队铁血之气,配合精神力放大成了雪崩那样不可阻挡的气势,这才压得村落乡勇不敢还手,只能步步后退,让出了地形优势。
于是他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形成鼓舞、温暖、坚定之气势,覆盖到村落乡勇团内,使之不再恐惧,同时控制部分精神力聚合成一柄利刃状,透过叛军那粗陋的保护气场,一刀刺入了叛将参谋的精神外壳,打断了此人的施法。
持扇参谋立时吐血萎靡,惨叫着提醒叛将:“有高手,将军小心!”
他这一倒,叛军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就退去了,乡勇们又不傻,哪能让对方阵型施展开来,由护卫队高手带头,分成几十只狩猎小队多处开花,不断攻击着叛军薄弱点,将其再次逼退回去。
大势方面村落大优,一步步极为稳固得将叛军往悬崖边上推挤,具体的战斗方面却截然相反,那叛将一人就将护卫队数名高手压着打,管他什么豺狼虎豹,叛将一根蛇矛上下翻飞,被击中者顿时心神皆伤,动作难免慢上两拍,一时间危机重重,非觉醒者更是连交手的资格都不具备,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要不是长老时不时在远处利用精神冲击打断了叛将的追击动作,给了护卫队高手喘息轮换的机会,恐怕仅凭叛将一人,就能把场上的大好形势瞬间逆转。
长老将注意力分散到叛将那边,参谋肩上的压力就轻了,能分出心神指挥队伍,利用叛军默契的配合频频得手,乡勇方面的伤亡数量陡然上升,将极危的形势渐渐稳定下来。
从陈立的角度来看,此刻作战的双方就形成了一个互攻互守之势,若是叛军大队先一步被逼退到悬崖边上,无论那员虎将个人战力多强,都无法避免整体的溃败。
而若是高手层面护卫队先死了几人,叛将解放出来杀入乡勇团队之中,受到两面夹击的普通乡勇大概率会崩溃,那么盘坐在此地的长老和自己也难以幸免。
陈立只恨自己这觉醒的能力太过没用,此刻的他战斗力只相当于一个普通乡勇,别说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了,就连雪中送炭的程度都无法做到。
正当陈立守护在长老旁边打酱油,咬牙切齿诅咒着那名无双叛将之时,一道红白色的火焰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吓了一跳,转头回顾之时,惊讶得合不拢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好美”。
火焰在她剑上跃动,旗帜于她头上飘扬,铁靴每一回踏落,都留下前重后轻熊熊燃烧的足印,裙铠上白光红光涌动,掩不住她满面的寒霜。
“碰”的一声,火焰旌旗被牢牢竖立在黄土之上,那少女双手握剑,轻蹲后蓄力猛突,一头撞进了叛将所在的核心战场。
双手重剑划出一道道火红的残影,硬挡住漆黑的蛇矛,救下长矛下脱力的护卫队员,火焰的流光绕着少女上下飞舞,阻挡住每一次令人窒息的杀戮矛影,少女与叛将居然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被救下的护卫队员愣在原地,痴痴得看着那红与黑的交锋,难以置信的低声喃喃:“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二次觉醒的超凡存在啊,一个小女孩怎么能接得下如此恐怖的力量。”
一旁的中年人绕着红黑二色转动,却发现找不到插手的余地,索性解除了兽化暂时休息,听到此话忍不住嗤之以鼻,“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早早觉醒了兽化能力就算什么高手,和这些火焰教派的天才比起来,你算个球!”
护卫队中最年老的黑毛巨猿欲言又止,他没时间解释牺牲契约的效果如何,见到叛将被少女拖住,勉强控制着自己这越来越不听话的身躯往叛军方向冲去,看那疯狂的突进架势,竟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毫不顾惜这副身躯所受的伤害。
于是,在黑毛巨猿身中三刀六枪,血花四溅猿吼不断的同时,叛军阵型也随之崩解,最后排的士卒被推下了悬崖深渊,尖叫着死于非命。恐慌之下的部队顿时乱套,有爬回崖壁想要逃命被射下来的,有跪地抱头求饶的,有血气上涌冲回去拼命的,皆逃不过一个死字。
叛将眼角余光扫到这慌乱景象,知道大势已去,有千言万语却苦于战斗激烈无法说出,只好奋起余勇开始搏命,希望在手下死光之前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他转变打法,刻意放着少女的烈焰剑不躲,以肩头肘部甲片硬接,烈焰灼烧剧痛之下,也要在对方腰腹部铠甲连接处捅出数道深痕。
待到少女正面一记竖劈重重下来之时,叛将居然不翻滚闪避,用肩胛骨和甲叶死死得夹住了此剑,血流半身青筋暴起,斗大的汗珠直往下淌的同时,终于找到机会还了致命的一刺。
这一刺如离弦弩箭一般,快得连残影都见不着,对准了少女腰腹部破损的铠甲而去,就是她反应过来全力闪避,都未必能够及时躲开,更别说此前少女双手剑大开大合,斩中对方的同时也被力道反噬,根本就来不及回气。
但这必中的一枪刺空了。
双手重剑尚卡在肩头,火焰的灼烧绝不是幻觉,少女钢靴的脚印还留在原地,她拿左手硬挡的应激反应尚且残留在视网膜上,周边赶来支援的护卫队员还跳在半空,就连鹰隼那精准的一箭也才穿透了叛将膝盖间隙,可他眼前的那个少女,居然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了!
绝不是类似变色龙的视觉欺骗,因为叛将的蛇矛没有任何扎实的手感,也不可能是自己临死的幻象,同样一脸惊讶的护卫队员证明了这一点,叛将他甚至尚有余力在瘸了一条腿,半身是血的状况下又击退了护卫队的一波进攻。
可是,人呢?
叛将左顾右盼,且战且退。
一矛扫飞了数根粗制长枪,一拳击退了人立而起灰熊的巴掌,矛柄往地上一架,格挡住了半狼化高手的趟地刀,然后叛用瘸腿忍痛站立,另一条腿猛踢踹飞了半狼队员。
只是他的大半精神,仍放在寻找那个能和他正面对战不落下风,却突然消失在空气中的少女身上,生怕被她从背后偷袭,一剑了去了自家性命。
当叛将被护卫队高手团团围住,血流得太多精力不济时,长老全力一发精神冲击打得他意识模糊,然后被数件冷兵器穿透了身躯。到那临死之前,叛将仍残留着最后的意识转头寻找,至死都没找到那个一直提防的对手。
唯有长老明白,火焰教派的骑士少女,已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