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与平时的路线不同,今日的顾海与苏子一入玉京峰便向老君宫走去,虽说比赛的地点在太极广场,可直到决赛为止,所有的比赛都会在虚设的结界中进行,而进入结界的地点,便是老君宫前的传送阵。
二人将随身的佩剑取下,剑标抵在阵眼处。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像是识别身份般在剑标处一闪而过,接着,围绕二人所在的位置又绕了一圈。
还没等顾海与苏子反应过来,传送阵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脚下,若不是眼前突然出现了杜衡与连翘的身影,只怕二人这会儿还以为自己在结界之外。
“师兄师姐,你们也是今天比赛吗?”顾海热情地迎上去,倒是把连翘吓了一跳。
与先前在小巷相遇时的严肃认真不同,看上去比顾海大不了的少女乖巧的跟在杜衡身后,一双杏仁眼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未曾见过的苏子,接着答道:“游灵仙君座下瑶池弟子不必参赛,我们是来看你们比赛的。”
她说着像是刻意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果然顾海就忍不住开了口:“看我们?为什么啊?”
连翘仿佛刻意捉弄般对着二人吐了吐舌头,接着笑嘻嘻地躲回兄长身后,惹得对面的二人更是疑惑起来。
见她不答,顾海与苏子只好换上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望向杜衡,果然对方无奈地轻笑一声,答道:“与你们对阵的二人是这几年来少有的以习音律为主,而将剑道为辅的弟子,若说是看你二人,倒不如说今日大多数观赛者,都是为了你们的对手而来。”
听了杜衡的解释,顾海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于是急忙问到:“啊?那他们很强吗?”
许是不好评判,杜衡稍犹豫了片刻才答:“不弱就是了。”
晨钟响起之前,顾海与苏子按时抵达了签到处,白芨坐在一张小木桌后,像往常一样对着顾苏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他们已经到了。”
两个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一眼便瞧见了百里霜,一头奶金色的长发与白的过分的皮肤,在阳光之下简直就像曝光过度的相片一般。
在他的映衬之下,身边的少女倒是完全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若不是白芨有所提示,顾海与苏子只怕要将她当作一个暂时驻足于那处的路人。
观众们早已占好了各自的位置,只等晨钟一响比赛开始。夏怀若带着叶晚池与江行阙坐在最前排,再一瞧,方一诺果然也在叶晚池的旁边,他大大咧咧与夏怀若一道举了一大条横幅为两个师弟加油助阵,倒是把场中的少年们羞地直红到了耳根子。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海与苏子只好把视线从那过于吸引人的方向移开,满场瞎看起来。
果然杜衡也与连翘一起坐在另一侧的观众席上,见二人向自己的方向看来,杜衡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连翘倒像是没有注意到的样子,继续与杜衡比划着些什么,那手势像是在拨弄乐器,可又不像是阮或古琴的弹奏方式。
顾海与苏子只当他们是在闲聊,于是也未多留心,便将目光又转向别处。令他们惊讶的是,今日白蔹竟难得的没有跟着白芷一道前来,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人群之中,只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像在场中四人身上,反而更像是在余下的观众之中寻觅着什么人。
晨钟响起之时,两个少年仍在各处打量,于是那浑厚悠远的钟声着实将他们惊得一个激灵。二人赶忙回头,见白芨已然行至太极广场正中,于是便也匆匆跟了上。
四人分为两组,双方礼毕,各自走到两边场中,只等白芨抽签决定哪方先手。
被选中的是一条艳红的布条,而顾海与苏子的却是翠蓝,于是二人只得立于原地,拔剑静待对方出招。
百里霜与那个过于寻常的少女将乾坤袋的系绳松开,喃喃念起寻物之口诀,苏子原还在为少女莫名眼熟的名字而感到奇怪,可当她的法器出现在太极广场之时,他便了然大悟。
“姜李凭,李凭,李凭……《李凭箜篌引》!”
面对苏子的自言自语,顾海则是一脸茫然,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苏子,小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身边的少年则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一般:“我们之前看见她叫姜李凭不是吗?李凭乃是唐代梨园艺人,其箜篌技艺之高,便如《李凭箜篌引》一诗中所写,似凤凰之清啼,更能感九天之仙灵。”
“昆仑五峰之上最忌狂妄自大,她敢顶着这么个名字,还能入学昆仑,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顾海的表情在苏子的解释中逐渐变得严肃,他虽没学过什么《李凭箜篌引》,但也知道唐代梨园是个什么地方,于是心中愈发忐忑,甚至连握剑的手中都微微出起汗来。
第一声乐声出自箜篌。与想象的不同,那声音并不低沉难辨,反而分外清澈悠远。顾海与苏子摆足了架势,只等音刃袭来,可对方却并不着急的样子,平白弹了一段,仿佛此时并非北斗之战,而是她一人的独奏会一般。
待到百里霜拨动手中之弦,第一波进攻方才开始。
那一道音刃来得缓慢且迟钝,苏子几乎都未在剑上注入修为便轻易将它斩断,他有些疑惑地稍犹豫了片刻,却在下一秒就被划破了脸。
音刃携着血珠飞至顾海面前,他尚未彻底从先前如至九霄般的美妙琴声中走出来,于是亦只堪堪躲过,由着那音刃擦肩而去,将苏子的鲜血甩在他的衣领上,落下一串刺眼的血迹。
还未等两个少年有所喘息,耳边的乐声便再度响起。阮与箜篌同奏,可却意外地相合,好在这两种乐器的音色有异,足以使苏子辨认出自己所破之刃,所从之律出自何人。
而顾海便按晏别说的跟在苏子之后出招,以其中的时间差去拟出《惊神》一曲,以达到乱其心神的目的。
因与先前说的琴与阮不同,故而二人又按照晏别教给他们的,以旋律主次来判断对方攻守之人。顾海趁招架的空隙,从苏子面前掠过,并趁势问道:“箜篌为守?”
“嗯。”
见苏子肯定地点了点头,顾海于是在接下来的对阵中,向箜篌所出之音刃又暗加了几分力,意图先破了对方的守备,再集中向进攻者发起反击。而百里霜与姜李凭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全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行云流水的弹奏着手中的乐器,将顾苏二人几乎逼出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