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为难
韩棠颓然地低下了头,他输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不得不说,高老大今非昔比。
“韩棠,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会赢,就一定会输。”
洞庭羽心情很好。
(小机,韩棠这道坎算是迈过了吧?)
【嗯。韩棠虽然是个高手,但偏偏要用这种传统的决胜负方式。如果只是你一个人,那他就稳赢。可惜,我正是这方面的行家。】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判断他的招式的?)
【山人自有妙计。】
(透露透露。)
【天机不可泄露。】
“”
洞庭羽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以这种方式获得胜利,也好。
像韩棠这种忠诚、有本事的人,洞庭羽还不忍心处决。
更何况,韩棠是他的手下!
如果处决韩棠,岂非自断一臂?
洞庭羽做不出来。
即使这一切只是个剧本,洞庭羽也无法走出那一步。
他本能的自私性,使得他不肯损失己方势力。
不过,他会感谢今天的决定。
韩棠将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倘若洞庭羽因为一场胜负抹杀了韩棠,那么很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艰难。
能够获得一位有本事的手下,很重要。
但是获得一位有本事、又忠诚的手下,更重要。
已经打败了初七俱乐部的两位,还剩下五个。
洞庭羽盘算着。
而且这五个中间,有一个还是他自己。
虽然有些离奇,但洞庭羽心态很好。
一个一个来!
梅摘星对于一心的审判还在继续,
“摘星兄,你真的不打算放过我吗?”一心严肃道。
“非常抱歉,现在的我是审判者,代表了正义。”梅摘星的脸色就如铁面。
“真是完美的表现!”一心竟赞赏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一心现在是一棵草,恐怕会伴随着鼓掌。
梅摘星有些讶异,他感觉到了一心隐藏在赞赏之外的、那不同寻常的意味。
小牛则开始为一心求情:“老大,放过一心吧。”
“不要求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心居然呵斥小牛的求情。
“……”
原来如此。梅摘星终于明白,自己觉察到的、那不同寻常的意味是什么了。
敢情这棵草还不服气!
是的,要让一心这棵草服气,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牛已经相当骄傲了,但是一心,恐怕更骄傲!
梅摘星突然感到有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这压力来势很猛、连绵不绝,甚至有将他压垮的趋势!
一心的反击果然可怕!
梅摘星记起来了,这里才是一心真正的主场。
要想在对手的主场取得胜利,注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用说,一心还是一个顶级选手,而不是半瓶晃荡的二三流选手。
一棵草,并不可怕,可怕是这棵草拥有了思想。
人,也不过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
梅摘星有些为难。
但是,梅摘星就是梅摘星,知难而退从来就不是梅摘星的作风!
如果只是铁面无私,还不算太难。一个人若想要变得无情,并不是很困难。
此刻,梅摘星的野心很大。仅仅只是排除万难、伸张正义还不足以满足梅摘星的野心。
他,很嚣张。
他不仅要伸张正义、对真佛转世的一心做出公正无私的审判,还要挽回一心的友谊!
这太难了。
一心显然不乐意,不惜与梅摘星决裂来维护自己的面子。
倘若梅摘星真的秉持公道、替天行道,极有可能会伤透一心的心、失去一心这个很好的朋友。而且,一心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指出这样的后果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这种情况,梅摘星如果还不悬崖勒马,后果就会变得相当严重。
一般来说,一个明智的人应该在这个时候圆滑一些。毕竟,公道、正义都是一些身外之物,甚至都几乎与自己无关,而且并没有强制性的时间限制。公道和正义可以来的稍晚一些,而且它们通常是这样的。
倘若梅摘星在这个时候聪明一些,应了一心的性子,放一放那该死的审判,局面必然会有很大的改观。使一招缓兵之计,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
这是很合理的做法。
公道正义可以如此,但是,友情则完全不同。
一份友情是相当难得的,尤其是互为知音的友情,更为难得。因为这份友情牵连着两个独特的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梅摘星和一心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能否到达小牛和一心“很熟很熟的”那种程度,但梅摘星清楚地知道,一心的确将他视为知己,他也将一心视为知己,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他一直都清楚。
虽然梅摘星和一心成为朋友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他们惺惺相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梅摘星和一心却仿佛已经认识了数十年。然而有些人,即使相互认识数十年,乃至度过一生,也不会相互了解,更不会成为知音。
一见如故。
这就是梅摘星和一心的交情。
没有人知道梅摘星的痛苦。面对自己极珍视的一份友情,却很可能亲手毁掉,梅摘星的痛苦没有人知道。
可是,要让梅摘星放弃为民请命的执念,还不如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
梅摘星不是生来就位高权重、万人敬仰。他也曾卑微过、彷徨过。
他虽出身名门、有一个传奇的父亲,但是从未接受过父亲的福荫。即使暗黑冰川想要庇佑自己的这个孩子,在秦汉大陆也行不通。
秦汉大陆、秦国,只认一个人本身的实力!
梅摘星从一介默默无闻的凡人,到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继而执掌百万里穿越者之乡的生存和毁灭,他经历了太多。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用多年的征战、无数的受伤、可怕的流血换来的。他明白绝大多数人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即使现在,他也是!
那两只黄鹂虽然只是黄鹂,但是梅摘星的信念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对梅摘星而言,对方究竟是黄鹂、还是人,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一个人的信念是不以外界变换而改变的。梅摘星崇尚公平的信念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两只黄鹂就发生动摇。如果这种信念会因此而改变,那只能说明这样的信念还不够坚定。
更何况,那两只黄鹂和植物人一心的雇佣关系,在本质上就是人与人的关系。
梅摘星的信念够坚定,所以他是不会就这样放过一心的。
他不会放弃拱卫公平,身为百万里穿越者之乡的实际掌控者,他的职责也不允许他放弃。
可是,他会因此而放弃一心的友谊吗?答案是否定的。
就如一心所说,“买卖自由。一朝卖身,终身为奴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植物界的大佬需要鸣禽代言,鸣禽需要为植物界大佬代言以维持生活。这一切很自然。
如果一心雇佣黄鹂为自己代言是合理合法的,那么梅摘星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一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碰道德的底线。何况它一心还是得道高深的真佛转世,注定要悟道化形,难道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会影响到它的道心吗?
一心是不是习惯了这种事,以至于认为理所当然。
这很容易理解。
一心是穿越来的大佬,即使它成了植物人,也是植物界的大佬。而乌鸦、黄鹂乃至其他鸣禽,不过是一些劳力,是一些廉价的代言人,是包括一心小草在内的植物界大佬的小跟班。
这些植物界大佬的代言人们,根本没有魂穿植物人一心的强大实力。弱肉强食,即使一心和这些鸣禽之间被看似合法合理的雇佣法则束缚,也改变不了两者的强弱现实。
就如一心所说,“更换代言人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口音的问题。前一个代言人的口音习惯会影响到下一个代言人。
一心说到这个后遗症的时候完全不当一回事。它可以随时更换代言人,就如它自己所说“没有了乌鸦,还有黄鹂”。
这就是强者心态。
一心失去了一个鸣禽代言人,立马就可以招募到另一个。即使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强大到一心这种程度的植物界大佬也能亲自讲话,只不过有些费劲而已,最大的不便就是不能远程对话和观察。释放神识?这对植物人来说,负担有些过重了。即使实力强大到一心这种程度的植物界大佬,也很难吃得消。
而这些鸣禽为了生活、为了寻求庇护,不得不从一个大佬的身边转移到另一个大佬身边。
对这些鸣禽来说,自由是个危险的状态。
如果失去了大佬的庇护,恐怕会马上被其他魂穿者杀死,夺走生的权力。即使幸运地躲开了魂穿者的攻击,大佬的庇护在很多方面还是相当有优势。
鸣禽很多,大佬有限。虽然双方都是自由选择,但是其中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强者可以随时选择弱者,而弱者却无法摆脱对强者的依赖。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差别。
一心对于这些鸣禽来说,是绝对的强者,难保不会持着强者心态,认为一切理所当然。
梅摘星知道,在此之前,一心的代言人是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通体乌黑,声音也有些嘶哑。虽然有些其貌不扬,但是代言得相当流畅,感情充沛,堪称完美。
那只乌鸦是一只可靠的代言人。
梅摘星虽然与那只乌鸦打了不到两个月的交道,却已经把那股相当嘶哑的乌鸦腔当成了一心本尊的声音。待到一心的代言人换成了两只黄鹂,梅摘星仍然不能适应过来,即使黄鹂有一口动听的声音。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负责代言的黄鹂拥有一口浓重的乌鸦腔的缘故。
说起那只乌鸦,梅摘星仍然记得,即使他和一心面对面交流,在多数情况下,也是那只乌鸦全程替一心代言。可见,一心对那只乌鸦是相当倚重的。这直接导致梅摘星对一心本尊的声音有些陌生,反而把那只乌鸦的声音当成一心本尊的声音。因为在梅摘星与一心的交流中,一心很少用本尊的声音,更多时候是那股嘶哑的乌鸦腔。
梅摘星看得出来,那只乌鸦对一心很忠诚,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代言人,能够把握到一心很细微的感情变化,抑扬顿挫间深得一心的神韵。
不知何故,这么忠诚的一只乌鸦也离一心而去了。一心说是其另谋高就去了,还说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言语间将责任推给了那只乌鸦。
梅摘星却持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现在出现了“两只黄鹂”事件!
在证据面前,一心依旧不以为然。那只长久追随一心的乌鸦都“愤然”离开了一心,难道一心还不觉悟?
当然,“愤然”一词是梅摘星个人给那只乌鸦添加的。
这相当显然。
稍稍会思考的人必然会根据现在的“两只黄鹂”事件,推测出那只“另谋高就”的乌鸦遭受了怎样的不公待遇。即使它追随一心的忠诚很强大,也扛不住一心的压迫和剥削。一心的罪恶简直罄竹难书!
梅小楼爬上了房顶。
“侦查过了,那个方向,没有人。”一阵嘶哑的语音。
一只乌鸦飞过来,落在梅小楼的肩头。
“一心,你一定要仔细,否则我就出不去了。”
“别担心,我是谁,伟大的一心的大师。”
“哈哈。”
“不要想那么多了,绝对没有人看到,勇敢地向前冲吧!”
房顶上的少年点了点头,一溜烟似的从一座房顶窜到另一座房顶,不时猫下身子四处张望,警惕性很高。
然而,梅小楼的谨慎让肩上的乌鸦嗤之以鼻。
“都说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还担心个什么劲?”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那是傻逼。”
“小孩儿不都傻逼吗?”
“放肆!”
“啊!”
梅摘星一把抓住了乌鸦的脖子。
“小孩子的事,你们这些老妖怪能够理解吗?一个个眼高于顶!强者懂得害怕,弱者更懂!”
“你你先把手松开。咳咳。”
“初生的牛犊虽然害怕,但他别无选择。没有人去保护他,他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咯。哪里有什么不怕虎,不过是没得选而已。老牛提前躲了起来,小牛来不及躲避,当然只有硬刚了。生死关头,谁都有最后一搏的觉悟。”
乌鸦:“受教了。”
梅小楼怅然一声:“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啊。我理解那些少年的处境,也了解了大哥承担了多少痛苦。虽然大哥如今诸多光环加身,但那些光环同样是他的枷锁。”
“你自己还不是个孩子?”
“我已经十五岁了,我具备了干大事的一切素质,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给我一个邦国,我能令其迅速强大起来!”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冲劲!”
“不。谨慎,才是年轻人的本色。因为在变强的道路上,只有谨慎,才能化险为夷。年轻人,比任何人都谨慎。”
说话间,梅小楼已经翻越了重重屋宇,踏出了江南梅家的门。
一位被乌鸦啄伤脸颊的老者望着少年利落的背影,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