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得已而为之

  均墨从昨晚抓的那群人之中找了一个年岁较大的,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揽下赶马车的活。
  路过沐小六的时候,江辞朝他看了一眼。
  沐小六的位置正对着她,一抬头,直接撞进澄净透澈的眼,明眸善睐。
  三分温和七分寒。
  看得沐小六一怔。
  昨夜轻衣是后院爬上房间的,沐小六他们也都听到了微微的动静,正想过去看看,却被均墨他们拦住了,看反应就知道是他们的人闹出来的,也就没太在意。此刻看见她,也算预料之中。
  轻衣背着不大包袱,腰间挂着一柄短剑,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江辞全身上下空无一物,只有手中持着一柄伞。
  这让沐小六觉得怪异,江辞衣着虽算不上特别精贵,但身边又有一帮护卫,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儿女,这行囊未免也太简单了点,丝毫不像寻常女儿家出门,倒像是闯荡江湖的作派。
  均墨就站在客栈门处,手中的书卷早已收起,换上了那把黑玉折扇,看着江辞走上马车的身影,一如既往的淡然。
  “出来吧。”
  话落,周遭的两间房门同时打开,原本该在休息的人一一走了出来,就连趴在桌子睡觉的少年也都抬起头来,一齐站到门前,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灼灼。
  沐小六讶然,弄了半天,这一个个偷听的偷听装睡的装睡,默契的也是出了奇的。
  他竟都没有察觉,不简单啊。
  江辞感受着马车轮轴的滚动,掀开一旁的帷幔,看向站在客栈门口的几道身影,清淡的眸中里难得溢出几分情绪。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非墨才缓缓开口:“这是小姐第二次不要我们了。”
  “是啊,三年前也是这样一番景象,小姐的马车绝蹄而去,不带一丝不舍和犹豫。”均墨难得接话道。
  飞诀拾起桌上已经空了的酒罐扬手朝着门槛扔过去,压在心里的火气寄在酒罐上,砸了个稀巴烂,“贺轻衣,真他妈好样的。”
  被吓得一跳的锦瑟回过神,看向盛满怒火地飞诀,心中不安分地跳了几下,轻着声开口安抚道:“这是小姐自己做的决定,跟轻衣可没有任何关系。你该明白,天下事总有不得已而为之。”
  后面一句话锦瑟说的极轻,声音微不可闻,近似呢喃。
  可这细小的声音却如响雷一般,一下一下有力度地撞进他们的耳膜。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江辞早已不是当年的江辞,现在的她,身担重责却心怀顾虑,做不到。
  若是换成当年的江辞,定不会丢下他们不顾。若是换成当年的江辞,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畏头畏尾。
  秉着不想干扰他人家事,闭着眼干脆装死的沐小六也被这一砸惊到了,睁开眼睛看向楼下的四人。
  还好,还没打起来。
  彼时,沐云起他们的房间也都打开了,一个个都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打量了楼下的场景后,齐刷刷地看向沐小六,满目疑惑。
  沐小六被看的心里毛毛的。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们被自家主子抛弃了,好像还不止一次。
  这得多得罪人。
  “不好意思,惊扰到各位了。”非墨转过身,略带歉意地看向楼上,朝着他们抱拳,微欠着身子。
  “不碍事。”沐云起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扫了沐小八一眼,眉心拧起。
  刚才发出那么大的声响,客栈内所有人都被吵醒了,没理由离得最近的他却不醒啊。
  沐小六见状,也察觉到了不对,赶紧跑下去探探沐小八的脉搏,感受到筋脉强有力地回应后,豁然松了一口气,冲沐云起摇摇头。
  均墨不紧不慢地开口:“公子放心,他只是有些醉罢了。”
  “那为何他没事。”沐小五指着飞诀,很疑惑。
  小八的酒量他知道,往日里喝起酒来就跟喝白水一样,这一坛酒塞牙缝都不够,更何况还是同他人一起分着喝。
  飞诀寻了个位置坐下,接过他的话,没了刚才的怒火冲冲,满脸的无可奈何。
  “我说过,我家小姐酿的酒,千金难求。这一罐‘两清酒’里经药料提纯,酒性会比寻常的酒还要烈上几分,我打小喝惯了,倒也没有什么,这位小哥初次尝试,难免会多睡会。”
  沐小五问:“那,这个一会是多久?”
  飞诀没好气地回答,“一会便是一会,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谁也说不准。”心中憋着一口恶气,连带说话的语气都差了许多。
  “你…”沐小五刚要发怒,便被沐小六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作为现场的知情人,飞诀刚被主子抛弃,心情不好是必然,他的撒气可以忽略不计较,同沐云起商量道,“主子,我们是等还是用针给他扎醒。”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沐云起。
  沐云起承受着一众期待的目光,很显然他们是想用针扎,思索许久,也觉得该给沐小八一点教训,让他以后再胡乱上人的套。
  非墨突然感觉四周阴凉凉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想了想,还是伸手从兜里掏出药瓶,这不掏不要紧,一掏吓一跳,惊坏了一群人。
  “飞诀性子急,我给你赔个不是,这是醒酒的,吃与不吃取决于你们,如果你们执着与针刺的话,也行。”非墨从一堆药瓶中选出一个,在沐云起一行人的目光下打开,摇了摇,倒出一颗,塞进飞诀的嘴里,而后将瓶子放到桌子上。
  沐氏兄弟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平坦的衣裳里掏出瓶子,又一一将那些瓶子又塞进了怀里,像个抽屉一般,只能说,人瘦就是好,身上揣了一大堆瓶子,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沐云起朝着非墨点了下头,“多谢。”
  “不客气。”
  一刻钟之后,沐小八辗转醒来,一睁眼便对上了好几双如炬的目光,看得他心里慌慌地。
  一行人收拾一番,同非墨他们告辞后,便重新踏上了归途,金灿灿的朝晖冉冉升起,渐渐染红了整片天际,拉长那些离开的身影。
  非墨到非诀旁边,搭上他的肩膀,“还演呢,累不累。”
  飞诀猛的拍下那只爪子,恢复以往的放纵不羁,二郎腿一翘,舔了舔唇,“一直想去的地方,还清怀岭,五须海,这天下偌大,这几个地方咱们最熟,老子现在宁愿去山沟沟里也不愿意去这几个破地方。”对付京城人士就是麻烦,悲伤的眼泪都挤出来了。
  “我刚才和姑娘对的戏如何,听声音有没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均墨折扇一甩,扇面顺势展开,入眼‘童叟无欺’四个显眼的大字,在搭配上那张认真淡漠的脸庞,实在搞笑。
  锦瑟弯唇轻笑,盯着扇面,认真地说道,“有的有的,童叟无欺地那种。”
  “话说,我们现在该去哪?”飞诀不明地问。
  均墨收了折扇,取出怀里的书籍,慢理斯条地打开,“回墨山,取东西。”
  只是目光所及书页内侧空白处鬼画符的几个大字,嘴角微微抽动了起来,实在不是他嫌弃,是真的丑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