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昔年
温延玉自寻了个座位坐下,看着李曙清瘦的脸嘴角扯出一抹很是无奈的笑。李曙心中有了定论看来事情又有了别的变故。
“虽说此次事件看起来是我们大获全胜,但实际上却是于周平方并没有太大的伤筋动骨。周平方这一招弃卒保车当真是用得妙啊!”
李曙将常悬的断剑小心地收了起来,移至温延玉身侧接过一盏茶悠悠叹道,“不说别的,这种决心也不是谁都有的。而且——”李曙呡了口略带涩意的茶水道,“确实如你所说他这招用得是极妙的。”
“只要世家贵族的权利还在,那么周家就永远不可能倒。因为圣人还需要这把刀。”
自古以来权利的搏斗与平衡皆是如此,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可惜啊!”温延玉不知因为想到什么,眼中神色一凛倒是充满了森森杀意,“周家即非良臣也不是一般的奸臣,于国不利、于民有害啊!”
而后温延玉顿了顿,眉间更是紧皱,说出口的话也凝重了几分,“前些日子思林县出现了因江湖人士斗殴导致数十平民无辜死亡,现下官府间正在对江湖武林进行肃清。”
李曙心中一颤,迟疑片刻后温延玉听到了李曙那一声似无奈的笑声,“周平方他这是要将我的势力一一斩除啊!”
温延玉见他即使被困在东宫中却依旧还要为这些事情劳心劳力,身子似乎又比前几日更单薄了许多。“这种事情殿下不必事事亲力而为,交代一句我们自是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温延玉起身一把抓住李曙为他把脉,“比起这个,殿下这几日究竟有没有好好休息?”
李曙脸上微赫,温延玉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时间心火涌上说话间也不禁带了几分厉色,“殿下,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思虑过甚不是取寿之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放在心上?”
李曙不由得讪笑一声,对于温延玉的指责皆是受了。只不过等温延玉说完后李曙忍不住开口说了句令温延玉一听便流泪的话,“温郎,这朝堂容不得我闲云野鹤啊!”
朝野内有党争不断,外有强敌环伺。李曙他确实一刻不得休息,身处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一生无法纵情放纵。
……
李宪听闻周平方回平卢时正在罚抄着安庆帝说的《女戒》,听到这消息时李宪愣了愣不禁想起了那日在周贵妃的汀兰殿遇见的那个如毒蛇一般令人感到窒息的俊美男人,笔尖的一点浓墨滴下洇透了宣纸时李宪才匆匆反应过来。
“又要重新写。”李宪悠悠叹气道,不知为何听闻周平方走后的消息,李宪心中的忧虑反而更甚。直到安庆帝来时李宪也未曾再落下一笔。
“阿爷大安!”李宪低下头去不与安庆帝对视,“不知阿爷今日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安庆帝想着不久前自己的那一脚心中也是尴尬,干咳了一声后柔声询问她,“最近身子还好吧?”
可惜李宪并不领情,只是干巴巴、一板一眼像是回答公事一般回答安庆帝,“女儿身体还算康健,劳阿爷您挂心了。”
安庆帝听着这话眉头一皱,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说话就说话,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难不成出去几年就连规矩都忘了不成?”
安庆帝这话一下子就触到了李宪那根敏感的神经,心中自阿娘过世后所受的委屈此刻就像是蠢蠢欲动的利兽一样露出她自己的爪牙。话还来不及经心中一过便脱口而出,“我如何出宫的阿爷您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话一出,满堂俱静。
还是一旁的刘给使率先反应过来朝安庆帝跪下请罪,然后后面跟着一大堆的人跪着,何女使哀求道,“殿下无心之言还请圣人恕罪!”
安庆帝被李宪这话气得双手不停地颤抖,嘴唇翳动半天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恕罪?我看这就是你李宪的心里话吧!好!我今天就看你能说些什么!我看你就是欠教导!”
李宪原是在心中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听了安庆帝这话,想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一时间不由得悲从心来,含泪看向安庆帝。
“女儿是没教导!毕竟女儿可怜自小没了母亲谁人来教导我?”说到这里泪水便如断线珍珠似的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离宫三年,阿爷不曾派人给宪儿递过一封信、传过一句话,阿爷可曾还记得还有宪儿这个女儿?”
“呵,”李宪低着头泪流满面,声音里是说不出的低落,“怕是没有吧!毕竟宫中不乏听话懂事的公主,宪儿这般不懂事的谁人还记得?”
安庆帝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感情很是复杂。若说不宠,谁人敢在安庆帝面前这么胆大妄为?就算是李宪说了这么一番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安庆帝虽黒着脸可到底也没有发火。可若是宠,那么又为何像李宪所说的三年对其不闻不问?任由着其在司天台?
“你便是这样想朕的?”安庆帝沉声反问李宪,李宪低头不语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抹眼泪。只听安庆帝又说,“你是朕的女儿,朕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管你。当年我是给过你选择的,是你自己非要出宫修行。”
李宪听了这话心中冷笑,当年于周贵妃的封妃大典上那么一闹。安庆帝是给过自己选择,道歉与出宫修行。
开什么玩笑!李宪咬牙,难不成自己要向那个谋害了自己母亲的女人道歉不成?这种委屈且是当年被娇宠的如珠似玉的长乐公主所能忍受的?于是当年李宪便毅然决然地决定出宫,直到今日她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果一定要说后悔的话,出宫唯一后悔的事便是将自己兄长一个人留在了这个牢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