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气极
宣政厅里原本是站着许多人的,可是现在却是除了安庆帝外便再无他人,安静的让人大气也不敢出。安庆帝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一双含怒的眼睛便扫向牵着手的李曙兄妹俩。
李曙在看见宣政厅外跪着的严淑妃时心下就顿觉不妙。果不其然,一进门,安庆帝在看见他后厉声道,“跪下!”
李宪虽心中不明,但见李曙跪下也跟着跪下。安庆帝站在上方开口问道,“你可晓得你哪里错了?”
从李曙低敛着的视线望去只看得见安庆帝那双绣满绣纹的明黄色鞋子,李曙脸上一如既往般的淡然,轻声开口回答,“儿子私自出宫坏了规矩。”
安庆帝见李曙嘴上承认自己错了,可是他的脸上哪里有半分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一时间不由得心火上头,“啪”的一声就将桌案上的笔筒朝李曙扫去。
“你也倒是晓得你自己坏了规矩?”安庆帝来回不停地渡步,像是烦躁极了。“你晓不晓得你自己是一国太子?”而作为当事人的李曙却依旧是那副温和如玉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李宪为他干着急。
“先不说你自己的事,就说你自己私自出宫为什么还要带上长乐?若是长乐出了什么事该如何?”
听到安庆帝这句话李曙这才有了表情的波动,呡唇承认,“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儿臣下次绝不再犯!”安庆帝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皱眉想要继续说,“你不要给朕打幌子!朕跟你说的事你何曾放在心上?为臣你是有违君命,为子你是不尊父命!”
“简直是不忠不孝!”说到最后安庆帝自己越发的生气,一脚朝李曙踹去。
一直注意着的李宪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在安庆帝出脚时便不由自主朝李曙扑去。
“阿兄!”
因为李宪生生地为李曙受着这一脚,李曙身上并无大碍。而安庆帝在看见后也是脸上一僵,瞳孔骤然收紧。
气极之下,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出这一脚。
“宪儿!宪儿你没事吧?”李曙搂紧了自己怀里的李宪面色惨白,额上的冷汗看起来比李宪还要多。
“要不要叫御……”李曙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怀里骤然一轻,而因自己那脚还呆愣住的安庆帝还来不及将自己的关心问出口就见李宪挣扎着爬起跪在自己脚边惨白这一张脸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
“是我求着阿兄带我出去的,”李宪抓住安庆帝长袍下摆哽咽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阿爷……”
“……阿爷,你莫要怪阿兄!”若是这个不忠不义的名头传了出去,李宪简直想都不敢想。“不要怪阿兄……”
安庆帝看着流着泪哀求着自己的李宪心中纠结万千,看着李宪如此他心中如何不痛?可是无论是关怀还是安慰的话全都哽在他的喉头说不出一字。
李曙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用力之大到骨节泛白不住颤抖,头抵在地上连带着双肩不住抽动也压制不住他喉间的呜咽声。
“儿臣之罪,该罚!”
一时间,整个宣政厅除了李宪的哽咽声外便再无其他声音了。良久之后,在李曙感觉自己额上传来一丝疼痛时才听见安庆帝如是说。
“太子李曙私出宫门罚俸禄半年,禁足于东宫一月,非诏令不得见。”顿了顿后看向李宪继续道,“长乐公主亦是如此,好好抄一下女诫女德吧!朕看你就是在宫外待得太久一点儿公主的礼仪也没有了!”
……
千水云阁内。
因着是冬日正午的缘故云层中还透出了几丝日光,日光从上而下地落在院中的积雪上带出几丝跳跃的光。院中几盆常青的植物也因为昨日下雪的缘故覆盖了一层白色,整个院中除了李宪生辰那天挂上的灯笼还残留着几分余红外便再无其他颜色。
而在临近正厅的抄手游廊处只见一个穿着水色圆领袍、披着苍色大氅的少年正倚在红漆木柱上呆愣愣地看向远方。
温延玉跟何女使交代完,背着药箱从李宪的内室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李曙听见脚落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后终于回过神来,“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腰腹上的淤伤修养几日便好了。”温延玉拢紧披风呼出一口气,看着它被冷意变成一团团萦绕的白雾后不经意的开口,“陆兆带回来了。”
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所以温延玉并不打算再次戳李曙的伤疤,只是李曙心中压抑的太多,此时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李曙先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抬头笑问温延玉,“温郎若无事陪我走一走吧!”
温延玉看了眼李曙那强撑起的虚弱笑容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沿着这条抄手游廊缓缓地向前。
“……接下来关于江淮一案的事就只能靠你们了,我现在是插不上手了。”李曙笑笑,“不过陆兆回来了,事情差不多也就有了定论。说到底还是看圣人是如何处置。”
温延玉听出了李曙的言外之意,皱眉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圣人他不打算再这件事上大动干戈?”
李曙点头不说话,倒是温延玉忍不住急声厉色道,“怎么能这样?那派去江淮的调查使们拼死拼活这几月的调查究竟算这么一回事?”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李曙,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难不成殿下此次的禁足也是因为……”
温延玉虽掐住了话语,可是看他的表情不难猜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李曙也不否认,掐了一片绿叶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呢?毕竟最开始是我极力要求调查的,他不过是碍于我太子的颜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