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追忆
一扬手，就见那桌案上的折子散了一大部分在地上了，底下的内侍们也被安庆帝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得战战兢兢的，全都低着头装鹌鹑。折子掉下去的时候碰到放在桌案上的某样东西发出“叮~”的一声。
安庆帝定睛一看，原来是放在桌上的一碗汤，在刚刚的碰撞中稍微洒出来些，洇透了几本奏折的边角，他的火又升起来了，“谁送进来的？”
收了李宪的好处，连着给送了十余日汤的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着颤，连着咬了几下舌头才把话给说清楚，“长……长乐公主说怕暑气未散，特地给圣人您炖的茶树菇排骨汤。”
茶树菇排骨汤。
内侍的话让安庆帝有些许的恍惚，以前好像也有这么个人总会在这个季节给他炖这个汤。他有多久没喝过这汤了？
三年？四年？好像更久吧！
久的他都快忘了每每在累极之时还有这么一味让他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汤。
跪在地上原本一脸绝望的内侍却看见原本还在怒火中的安庆帝端着那碗所剩无几的汤一口一口的呡着，尽管这汤早就凉了。
刘给使看到后“哎哟！”一声，急忙忙上前，“阿郎，这、这都凉了……”
安庆帝任由刘给使将自己手中的瓷碗给端走，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半天才问他：“放多久了？”
听到安庆帝的反问，内侍抬头呆愣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在安庆帝的眼神中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圣人的话，长乐公主前些天就一直往两仪殿中送汤品。”
安庆帝晓得炖汤是个细心活，李宪为了炖这汤怕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什么时候？”
内侍见安庆帝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将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回圣人，十二天前开始公主就日日往两仪殿中送汤。”
安庆帝愣了愣，十二天前就是他去汀兰殿时。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时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因为他想起了前几年柳皇后还在时，无论他多久回来，从哪里回来，清宁宫中永远为他备着一份汤。也不知丽娘她是不是也是想宪儿这样，不管他回不回来，永远将汤准备好。应该是的，毕竟她们娘俩最是相像了。
……
“阿娘会不厌其烦地为他每天准备不同的汤品，可是我不会。”被安庆帝念叨的人现在正在李曙的东宫中与李曙说着体己话，“所以阿娘会为他亲手洗作汤羹，我却不会的。”
李曙听着李宪这半个月干的事，喝了口李宪带过来的汤羹笑着问她：“话说我这汤该不会也是你让人煲的吧？”
李宪吃惊地看着李曙，“阿兄，你在说什么呀？你的汤一定是妹妹我亲手熬得呀！”说着还带了点小骄傲，耀眼的很！
李曙看着她这模样，莫名觉得手痒的很，一个没忍住给了李宪一个爆头。李宪“啊！”了一声，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控诉他，“阿兄，你干什么？！”
李曙呵呵笑着，脸上难得带了点少年的轻狂之意，“呵呵，看你这样一个没忍住。”
还没等李宪发飙，就见李曙端起汤砸吧一口摇摇头，“难怪啊！我说这味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宪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里惊呼着。“怎么会？”说着就想要拿过李曙的瓷碗尝尝看，李曙看着她这样也是苦笑不得，轻轻弹了下李宪的额头，柔声道：“骗你的！”
太坏了！李宪捂着额头瞪着自家兄长不语，果然她阿兄还是跟以前一样，蔫坏蔫坏的！
所有人都被他的表象所蒙蔽了！李宪她先是气鼓鼓的想，而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样的兄长是别人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知道！！！
李曙看着李宪脸上神情几经变化，也是有趣的紧，“你啊！你啊……”说着又端起汤呡了口。
李宪看着李曙眼底的青黑，想着这是多久没有睡觉了啊！心疼地说：“阿兄，最近很忙吗？”
李曙本想说没什么的，但看李宪的神情和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恐怕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说服力，干脆实话实说，“两淮地区最近出了点儿事，所以朝中事有点儿多。”
一经李曙这么说，李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严重吗？”
李曙一时没说话，沉默了许久后，“只是点儿小事，这朝中那天没发生事？太过在乎的话就事事都成大事了。”
李宪不满：“事关阿兄的事都不是小事，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李曙一看她这样，就晓得李宪她又要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了。“我与阿兄是这世间彼此唯一的依靠，阿兄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啊！就拿……”
“那你有好好的吗？”李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李宪一下噤声了，她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李曙，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义何在。
李曙叹了口气，“宪儿，阿娘走了三年了。”
李宪闻言一震，双手握拳紧紧地捏住，力气大到她自己发疼，她哑着嗓音问李曙：“阿兄想要对我说什么？”
李曙有些心疼地掰开李宪握紧的拳头，看着她娇嫩的手心多出的几个红印，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真是，不疼啊？”不过看着李宪低落的情绪，他没有多说，
沉默了很久，李曙问她，“宪儿，你想要做什么？”
李宪低低地说：“我想要他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我想要向他和周贵妃复仇！”
“我不甘心啊！阿兄，我晓得帝王无情，可是他怎么能这么无情？在阿娘重病之际，打着探望阿娘的旗号在阿娘的眼皮底下和那个女人苟合在一起！”
“我问过太医院的太医，他们说阿娘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了……”
说到这里，李宪终于忍不住埋在李曙的怀里呜呜地哭出来了，她哽咽道：“阿兄，我真为阿娘所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