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① 十五

  谢雁行向前一步离她更近。他低头时,眼里都是温柔。
  语气也温柔,他对她说:“即使你不稀罕,你也得和我在一起。”
  谢雁行倒是不着急。
  从他对李尚书说出那番话起,心里就如同生了执念。或许这执念来得还要更早些,只是一直被他深深压在心底,如今是再压不住了,就如同出笼的野兽。
  总要得到满意的结果他才能收手。
  而朝中因为江阴王谋逆一事的余震几乎是大换血。许多人的官职被一撸到底,也因此有了许多空缺的职位。新顶上的官员不少还很年轻,眼里都容不得沙子。
  舞弊案就在这时候被人匿名揭发出来。
  之后自然是圣上震怒、下令彻查。
  谢雁行在朝中也有羽翼,秦淳作为被卷入的考生之一自然无辜,有他护着就不会有一星半点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可他偏偏没有插手保他。一直等到秦珂来求。
  ――
  秦珂发觉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让原故事发生了改变,可最关键的点还是会拐回来。
  比如她名声被毁,比如秦淳被舞弊案牵及。
  不同的是谢雁行对自己的感情。
  有谢雁行在自能轻轻松松还秦淳清白。
  而秦绍就惨了,谢雁行似乎无意帮他。秦绍也并非是被人诬陷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在这滩污泥里滚过了,洗不清。
  舞弊案揭发的时间点太敏感,圣上之前的怒火还未熄灭,怒气又在这一回延续下来。所以此次惩处格外严重,秦绍几乎被板子打掉半条命,落下了残疾且终身不许入仕。
  此次舞弊牵涉面之广,还是近几十年来之最。秦言碧得知弟弟秦绍会试舞弊暴露之初,就直接求到了谢雁行的面前。
  她几乎是在质问他:“谢雁行!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啊。”秦言碧被他打断,觉得此时的谢雁行好像又和当年的那一个重合在了一起,当年他刚从战场回来,像一把出鞘的剑一样立在她面前。
  他分明又高大又能给人安全感,当时她却觉得恐惧又战栗。
  现在那种恐惧又再次从脚底窜到天灵盖,这一回是被抛弃的恐惧和对谢雁行本身的畏惧。
  她想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让他对自己再没了怜惜呢?只因为她伤害了秦珂吗?
  可秦珂难道不是自己的替身吗?
  她的疑问一直持续到秦珂进门。而她自然是见不到秦珂的,别说给主母敬茶,秦珂自从被轿子抬进府里,所在的院子就被谢雁行安排了侍卫日夜守护。
  她只闯过一次,侍卫顾及她的身份没有拼命阻拦,让她一直进到了院子里。
  然后看到秦珂被像金丝雀一样养得很好。
  秦言碧被挡在几步开外,忍不住冷笑着问她:“被他当成玩物一样,困在后宅里,就是你想要的吗?”
  秦珂有意气她,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得到正妻之位尤不甘心,非要我来做妾,压我一头才满意。如今,痛快了吗?”
  秦言碧被她拿话一堵,只觉得心肝肺都疼起来。
  而谢雁行一回府就来了这里。看到她这样僵持着照旧是冷淡待她,看得秦言碧怕了,他才开口,也不是和她说的。
  对那几个拦她的侍卫说:“以后不许夫人再踏进这里。”
  ――
  长久的压抑让秦言碧难以承受。她想过和离,可上一回她能和离,是因为夫家不比秦家,不敢拦她。可现在,朝中没哪个敢惹谢雁行。她们秦家自然也不敢,而且还要紧紧攀附他,一定不会同意。
  最重要的是,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依旧贪恋将军夫人的名头。
  这样几夜辗转,突然一个念头成型,然后再也忘不掉:她想杀了秦珂。
  可她的那些手段根本用不到秦珂身上。谢雁行把秦珂的院子保护得铁桶一样。
  她就忽然想起曾在穆家时,意外从一个大夫口中得知的一个方子,她还从未用过。她记得那个大夫同她说过:“这个药下在饮食里,症状与疫病无异。”
  她在妆奁最下层,把药翻出来握在手心。
  ――
  谢雁行又要出征了。
  边境狼烟四起,他职责所在,还是要离开京城。
  临行当夜,他穿着铠甲去秦珂房里同她道别。
  秦珂对他虽不是冷眼相待,但总是淡淡的,问她才肯答话。他也不在意,把她的手攥进自己掌心,轻轻收拢的五指间,她指尖软软地搭在他手上。他问她:“小珂,你会等我回来,对吗?”
  秦珂轻轻笑,房里一盏小小的灯点着,灯影里她的笑意淡淡的,美又不真实。她想了想,终于松口:“会啊,我会等你回来的。”
  谢雁行一走又是一月。她身体越发差了。
  手伸过去拿药碗,青环劈手夺过去不许她喝。青环随她进了将军府,处处照看她的饮食起居。也谨慎极了。
  “凡是离了我眼的药,都不能喝!”这药是屋子里另一个侍女端来的,青环不放心。到背人处倒掉后重新熬了药端回去。
  虽然青环也讨厌谢雁行,但不得不承认他一走,整个宅子里都阴森森的。有一个秦言碧在,与妖魔鬼怪无异。哪怕有侍卫保护,她也要看好自家小姐。
  可即使青环细致再细致,秦珂的身体依然还是迅速消瘦,更是在几日后发起高热。
  她躺在床上,毫无不适的感觉。现在就是耗着时间,等着离开。
  青环到处给她找大夫,可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不是摇着头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