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洗尘宴上多事端
乔家虽是武将世家,可一直以来都人丁单薄,幸在乔安鹤这一代,乔家共有三子,不幸的是大子与二子皆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子乔安鹤便小小年纪就担上了平阳王世子之责,十四随父上阵杀敌,一把乔家剑杀敌无数,十七时更是手刃仇人,为兄报仇。
自打新皇登基后,长安城内就流传着这么一首打油诗:文定江丞相,武赖乔少将,国事与战事,皆有人来护。
在未见到乔安鹤之时,我总以为他应是个手臂粗的能直接拎起两个大铁桶的大汉才对,可如今一看,却如同一个富家公子哥般俊俏。
不知为何,想起那首打油诗,我就不由自主向江子棠看去,做丞相,是他一直以来都心心念念的事,如今也可算做到了,想必也很难吧。
洗尘宴上,我坐在嫂嫂台阶下方的第一位,我身旁是大公主,整个宴会她都一言不发,偶尔会抬起眼看对面男席上的秦光戎。
这种宴会顶是最无聊,先是兄长对乔家的一番嘉奖,这之后便是宫廷歌舞的表演,管弦丝竹,弹琴拉唱。
但不管对于官员还是女眷来说,宴会最好的是交际,兄长一说诸位自便之后,不少人就开始寻人交杯换盏。
可有人偏偏就想引起注意,譬如此时的嘉贵妃,她坐于兄长的下首,却偏是要往上挤,撒着娇要同兄长一块坐。
台下的威武大将军王猛眯着眼瞧着这一幕,手上端着酒杯状似无意上下打量着台上皇帝的表情,我向嫂嫂看去,她坐于兄长身旁,始终面带微笑,像是根本无意身旁的闹剧,其实皇帝和皇后才最该同坐一席。
“呵,皇后的位置可不好坐。”
大公主捻起酒杯淡抿一口,眼角带着淡淡嘲意,也不知是在说谁。
我伸出手去拦住她的酒杯,开口劝道:“朝阳,你喝的过多了,再喝可是要醉了。”
大公主拂开我的手,嗤笑道:“宴会上何人不喝酒。”
“有人就不喝,江……”我急忙停住了口,慌张的换了句话:“酒喝多了伤身,还是莫要再喝的好。”
“谁不喝?”
大公主偏偏不放下酒杯,反问我道,又抬眼撇了下对面的江子棠,我有些心虚地转过身。
江子棠不喜酒,概因他酒量着实不好,也因他喝酒后总碰不上什么好事,碰见我便是其中之一。
他第一回喝醉酒,就是因为四皇子故意拿酒灌他,不过两杯下肚,便迷迷糊糊醉酒躺在太液池的海棠树下,碰于八岁的我,此后纠缠他半生,害他不喜反忧。
他第二回喝醉酒,是因宴会之上父皇赏了他一杯雪酿,天子赐酒,不得不喝,又于湖边碰见垂钓的我,此后冬日落湖,狼狈不堪。
所以啊,总而言之,他一碰见我,似乎总无好事。
“长乐啊长乐,你真的是找了个好靠山。”
大公主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弄得我迷糊了起来,可说完之后她又不理睬我了,只是放下酒杯未再饮酒。
她说的靠山定是兄长了罢,也是,如今兄长已是皇帝,说是最大的靠山也不为过了。
我悄悄抬眼瞅着对面的江子棠,逢人来寻他饮酒,他便摇头,无人得知,他可是我前半生最大的靠山了。
“皇上,臣妾想吃这个嘛。”
娇滴滴的声音让离得近的我简直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在嘉贵妃瞧不见的地方,我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如此人多,嘉贵妃居然赖于兄长怀中,真是不知礼仪。
我自以为小动作未被人发现,可收回目光却发现江子棠正嘴角擒笑地看着我,穿过翩翩起舞的宫女,水袖飞扬,直落入我心里。
我连忙假装四处张望,这才发现祝烟荷竟不在席中,莫不是更衣去了,可等了好一会,还不见来人。
离宴会上乐清殿不远的清心湖边,一抹湖蓝色的身影肩膀微微颤动,好似在拿帕掩泪,而她的前头,站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却是背对于她。
“乔公子,你,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祝姑娘,乔某说过了,乔某一心只有西北,其余之事,不必再谈。”
“可……”
“祝姑娘,你还是先行回席吧,若是被他人看见,于你我都不好。”
这一刻,祝烟荷的心就好似被放在了这清心湖的最底处,冰冰冷冷,想拿也拿不出。
“乔公子,烟荷愿意等,真的,烟荷愿意……”
“祝姑娘何必如此?”
一只手拽住了乔安鹤的衣边,拽的十分紧,十指都有些泛白,祝烟荷看着那黑色衣边上的云纹,双眼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烟荷倾心乔公子。”
衣边被人拽回,乔安鹤皱眉,冷声道:“那祝姑娘怕是倾心错负。”
说完,他便抬脚就走,祝烟荷看着那渐行渐远之人,眼泪终于如断了弦的琴,泪流满面,她等了三年,却只得了个倾心错负。
而彼时,站在清心湖一棵大树后的我有些不知所措,原先我只是担心祝烟荷便想着出来寻寻,却不想在此地看见了这样一幕。
我小心探出头,祝烟荷仍旧在小声哭泣,今日大多人都在乐清殿里,这夜色茫茫,倒是也无人来清心湖。
祝烟荷竟然倾慕乔安鹤,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一个长安才女,一个战场少将,听着也是十分般配,可祝烟荷欢喜的难道不是江子棠吗,三年前她拒与四皇子成亲难道是因为乔安鹤?
我的脑子已经不允许我去想如此复杂的事情了,我只晓得一件事,江子棠欢喜祝烟荷,可祝烟荷倾慕乔安鹤,那江子棠若知晓了岂不是要伤心死?
哭泣声越来越小,祝烟荷好似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整理了衣裙便打算回去乐清殿。
“公主,你怎的在此处?”
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得我一颗心简直快要跳了出来,我转头便看见一双亮如星子的眼。
我觉得今晚我的事迹也绝对可以写一本话本子,因为我竟然上前捂住了堂堂北朝丞相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