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鲛人在岸,对月流珠 33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总会忍不住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他,沈温瑜暗自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直到停在了一扇门的面前。
很普通的一间房间,但却是有两个护卫站在门口守着,见到栾天骄跟沈温瑜恭恭敬敬地行着礼。沈温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着眼前的人拿着钥匙开门。
似乎是一间空置了很久的房间,锁上都有了斑驳的锈迹,看来是不经常开的一间房间。
打开门的时候,里面还略微传来一些霉味,沈温瑜微微皱了皱眉头,暗自打量了一番房间里面的陈设。有些空,只有基本的家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茶几上的一个盒子,像是供奉在那里似的,虽然并没有香火之类的东西。
“二十年了……自那之后,我便不敢踏进这个房间……我有罪,罪无可赦。”才几句话开口,他便有些哽咽了起来,沈温瑜安慰似地搭上了手,他反手握了握,笑道,“没事,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我自找的。”
“你做了什么?”
现在的沈温瑜在栾天骄眼里就是失忆的红璆,所以无论沈温瑜问什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栾天骄犹豫了会儿,苦笑道:“你知道恨一个人会做什么吗?会想食其肉饮其血拆其骨剥其皮……”
“你恨谁?”心里隐隐有些焦虑,沈温瑜大概猜了个七八,而栾天骄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痛苦纠结之后,才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我不恨他,我爱他。”
“……”是红璆……这个沈温瑜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刻提起的名字。想起红璆如今面目可憎的样子,再联系到栾天骄的所言所语,沈温瑜觉得有些瘆得慌,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凉意。
栾天骄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沈温瑜的眼神变化似的,还在自顾自地讥讽着:“可笑吧,真的很可笑。”
他抱起了茶几上的盒子,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步履都变得有些蹒跚,思绪被拉到了久远的记忆之中。
栾天骄并没有说谎,他的确爱过红璆,至少在出事之前是真的爱的。
因为红璆的帮助,栾天骄很快完成了丞相大人的考验,一时声名大躁,甚至都有传言说丞相都想要他做上门女婿。
但是郡马绝对不会坐视栾天骄越来越得势的,他暗地派人造谣生事,说栾天骄好男风,身边时常同进同出的红璆便是证据。
其实一开始大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当红璆和栾天骄关系好,可是一旦这种谣言传出,平日里面他们所有的互动都成了疑点和证据,走在路上便受人谴责和指点。
栾天骄被生生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寒到了脚心。害怕,恐惧,怨恨,在心里悄然地滋长,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不仅无法官运亨通,最终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那几日,他成日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表面上说是在用功研究兵法,其实谁都知道并不是这样。
红璆心里忧虑日增,却也因为栾天骄介意男风而免不得有些赌气,所以也只是暗自关心,没有摆在明面上。
丫鬟仆从们这几日经常看到红璆坐在凉亭之中,一坐几乎就是一天,但是视线却是一直看着栾天骄的屋子的。
每个送饭的丫鬟经过,他都会招手过来看看,食物并没有动过,又没有吃。
见红璆面色凝重得可怕,丫鬟怯怯地劝说了一句:“要不您去送?说不定见到是您,公子便会吃了。”
“他的错,凭什么我服软?”
一句话驳得丫鬟哑口无言,只得狠命地低下头,红璆一把夺过食案,气呼呼地吩咐她下去了。
在原地站了很久,红璆的脑袋里面一直都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早上没吃,中午也没有吃……
这要是再不吃,还能活吗?
想到这里,他实在无可奈何,直冲着栾天骄的房间而去。只是这气势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又忽然焉了下去,最终踯躅半晌,只得重重地放在了地上,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吃饭!”
跟大牢里狱卒喊犯人吃饭似的……
打扫院子的丫鬟被吓了一跳,暗暗看着红璆快步走了,躲在了假山的后面看着。
不消片刻之后,房间的门真的开了,一身便装的栾天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盯着放在地上的食案愣了愣,情不自禁的拿了起来。
丫鬟们忍不住笑了笑:“果然只有红璆公子劝得动,传言非虚。”
“哪里是吵架?分明可恩爱了……”
声音并不大,也确实听不太清晰,可是偏栾天骄能够听出一二,尤其是丫鬟的眼神表情,格外地扎眼。
他紧紧地捏着食案,越看那食物越来气,竟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震得人一愣一愣的。
“栾天骄,你什么意思?!”
红璆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径直从假山后面出来,直冲着栾天骄而去。他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便准备关门,不过被红璆给硬生生地推开了。
“你……”他有些气急败坏,最终无奈地放了手,大步往房间里面走,红璆也便跟了进去。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生我的气还是那些传谣言之人的气?若是他们,我现在就把他们都给杀了给你看,若是我……你大可以直言不讳!”
“呵……你真有能耐,真好。”栾天骄心里烦躁,说话也没有怎么考虑,“可我不是你,我无法活得像你这么简单。”
“你这果然是在怪我……”无法形容的感觉,红璆觉得火气快要蹿上脑门了,“行,跟我在一起真的丢脸,我现在就消失,还你的声誉!”
“哎……”
看到红璆这么决绝的转身,栾天骄下意识地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是不慌,那也是假的。
“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火,我只是烦……红璆,我是真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