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如斯

  自从爹爹那夜为救我殒命之后,我无时不刻在自责自己,内心里总有个声音在问自己,那晚为何不听父母告诫,鲁莽地去了幽都山,铸成了今生最大的错误。
  有时我会静静的回想起有爹爹相伴的日子,泪水就会像开了闸的水不住地流。
  我晓得娘亲没有责怪我,可是我原谅不了自己的过错,这些年,我总是在想,这神仙怎会灰飞烟灭?神仙不是长生的吗?
  我要爹爹回来,要用一生的努力去把爹爹给寻回来。
  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爹爹没有离开自己,总觉得爹爹的气息就在我身边,可是我看不见爹爹,我想爹爹,每天都想爹爹。
  尽管爹爹在世时,我顽皮不去文堂习书,被爹爹拿着棒子从树屋追着打,可是我知道爹爹最疼爱的就是自己,因为爹爹的棒子从未落在我的身上。
  还记得有一年,自己病了,需一味甚是珍贵难得的茱凉散才可去除内热了十几日的暑气,爹爹便一个人去了羽山外的幽都山上去寻。因为这位草药性寒凉,而只有幽都山此处阴寒之地才有,爹爹去了三天,回来时遍体鳞伤,可是终是把这茱凉散寻了来,才散去了我那就不退去的暑气,病了半月之久的我又活蹦乱跳的了。
  睡梦中我总会梦见爹爹,看见爹爹穿着那件白色金丝纹理长衫,那是爹爹生辰时我送给爹爹的礼物,爹爹喜爱的总是洗了穿,穿了洗,衣服都被爹爹穿的失了光泽,少了质感,可是爹爹总是爱这件,娘亲拿了新的衣服给爹爹更换,可是爹爹都说不好看。
  亲人的离去,总是会让生者有着莫大的悲哀,心痛的时候,往往在幻觉里看到思念的人。
  我总觉得,爹爹就在身边,有时累的时候就会在小憩中见到想念的爹爹,有时是梦里爹爹对着自己笑,有时是爹爹在喝着我给他那焙的小酒,一旁的娘亲就给爹爹夹菜,看着我和谷鸣在树屋那上跳下窜的像猴子一样玩耍。
  …………
  人只有经历了失去才晓得拥有时多么珍贵。
  从爹爹离开了之后,我才知道努力修仙习得法术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只盼着可以修仙成功,去见一见佛祖,去问一下菩萨,是不是爹爹还能再回到我身边。
  长须伯伯说,神仙是不会死的,神仙的法力无边无际,爹爹虽已修得仙体可是为什么还是灰飞烟灭?我只想寻个答案,也许当了神仙她就有办法找回爹爹来了。
  我抱着一丝坚定的信仰和执着,这几千年,凡是见得听得的修仙的法子,都会谨记心间。
  可是,过了这几千年了,似乎也没见到自己的法力增加了多少,不知道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还是自己不够虔诚。
  我不气馁,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是机缘未到罢!
  那日,去长须伯伯府上,正赶上长须伯伯和千年参大仙正在梨树下喝茶下棋好不自在逍遥。
  我悄悄地本想惊吓一下二位上年纪的长者,却怎料,来到万年盛开梨树下,就在丝丝甜蜜的梨花芬芳下听见二位长者说到,什么幽冥府,青狮怪,我心下一惊,只觉后背发凉,心头一紧,细细听着,二位却似乎发现了我和蛋蛋的到来,作罢不再多言,只是下棋品茶。
  我听着,欲是前问,却心头一念之后,没有去问,这是我不愿揭开的痛,也是我永生的悔。
  从那日幽都山夜遇青狮怪之后,第一次在他人口中听着这个名字,当年寻了许久,也不知当日为何在这幽都山就会遇见嗜血狂魔的恶人,也不知这青狮怪在那日之后究竟又隐匿在了何方。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一雪前恨。
  可我却从未放下此愿。
  这些年除了练功就是为得有朝一日可以再次遇见这杀父仇人时,便一剑刺进这厮的喉咙,让他一命筹一命,用这青狮的血来祭洒爹爹的灵位。
  而那日只是隐隐听见这青狮怪三字,我便觉得浑身的复仇的血液热涌,直叫心口似一把匕首直插。
  可是却未曾听到更多。
  回去静了几日,茶饭不想,水滴未尽,蛋蛋看着我这般模样,帮着我在娘亲面前打着圆场。
  几日后,我又飞到梨树冠上夜看星星,蛋蛋醒来发现我这榻上无人,一惊,这几日,日思夜考的我究竟在想什么蛋蛋自是了解,便以为我一人单枪匹马去外寻那杀父仇人了,便从床上一跃,蹦到地上,拿起案边的剑,便欲去追了出来。
  蛋蛋一个猛子冲到梨树下,刚欲急速前进,忽然听见梨树上有稀疏声,抬头一看,只见我那一袭紫衣浣纱缥缈的从枝丫上随着夜风轻荡着。
  这才一口气顺了下去,放了心。
  蛋蛋便从这梨树干上爬了上来,看着我出神的无疑,却一言不发。
  这蛋蛋自从蛋里出来便和普通凡人无多异样,没有一点神力,武功也是停在这拳脚功夫上,还不如那树妖花怪的那丁点的灵力。
  爬树对蛋蛋来说是这几千年来修练得最是如火纯的技艺。
  来到我身边,蛋蛋看着我横榻在这树枝丫子上,“你怎个不睡?”很是关怀。
  “这不睡着了吗?”我阖着双眼,手里轻甩着一支梨条,花叶被我摇来摇去的已经变成秃枝了。
  “你这睡功可是了得?既能对答如流还一幅怡然自在!”蛋蛋看着我虽是闭着双眼,可是借着月光,这蛋蛋一向聪敏悉心,依旧看出了鼻头发红的我,料定我必定是在这树丫上又神伤地抹了些思父的泪水。
  很是贴心的用手指尖点了点我那冰凉如水的鼻尖儿,“还是要向前看,你说是吗?”
  看着当年嘴下留情没把他煮了吃了,我庆幸这英明的决断,固然少了一个饱腹一枚金蛋的机会,却换来了一个知心知己的良友兄弟。
  蛋蛋拂了拂我的额头,“回去睡吧,这夜风冷了些。”
  这些许千年,蛋蛋把我和爹爹娘亲当成了他最亲的人,说着蛋蛋便伸手牵起了我的手。要跳下这树丫。
  “你陪我一起!”我微微抬了下眼,又把双目闭了,只是轻轻说着。
  而我只觉得这蛋蛋牵着我的手的力量似乎比以前都要重,他那手握着我的手,我竟感到这蛋蛋手里有丝丝热汗沁出。
  我又睁开了眼,看着这眼前熟识的蛋蛋,这蛋蛋竟满目深情地注视着我,月光在梨树斑驳的空隙里洒落下来,依稀映着蛋蛋一脸的绯红。
  “你要是冷就先回去吧?”我猜度着这蛋蛋大概是被夜风吹的冷了些,才会脸颊绯红。
  “无妨!”手被蛋蛋又握地紧了几分。
  “就陪着你在这里好了。”
  那一夜,我被蛋蛋握着手,坐在枝丫上,依靠在树干,俩人就这般静静地在树上听了一夜风,在如水的月光里恬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