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蛋
爹爹娘亲便乐呵呵地把这孔雀当儿子和我这亲闺女一并养了。
那日,春日娇娇,和风旭日,落日黄昏里,爹娘带着刚刚年满五百岁的我去柳溪畔散步遛弯,我这边走边捡着河滩上光滑如肌的鹅卵石,突然发现,一尺多高的青草里正泽泽生辉,耀眼的很,便很是好奇地走进一瞧,这泽泽生辉的竟是一枚蛋。
一枚不知是什么的鸟的蛋,我便屁颠屁颠的从草里捡了出,乐哈哈的端到父母面前,“爹爹,看我见了一个金蛋!”
当时爹娘只觉得这蛋在草里熠熠发光,虽是青天白日,却是映着半丈里的青草也亮的晃人眼。必定不是一枚普通的蛋。
便看看我手里的蛋,大概当时爹娘想的是,我会一如既往像从树上掏来的鸟蛋般回家要么把蛋给煎了,要么煮了,便和气问我,“好孩儿,你打算把这蛋如何?”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个蛋,完全沉浸在这一派喜悦之中,长这么大只见过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可是没见过金蛋,便当下决定,“我要把这个蛋带回家孵了!”
爹娘一脸愕然看着我这个雀跃地孩子。“孵了?”
娘亲听了,摇摇头,“如果这蛋的娘亲回来了找不到了该如何?”
我寻思,这谁家的娘亲会把装着自己娃的蛋这么随意丢在这里?
“娘亲,这肯定是个被丢弃的蛋!”
娘亲又摇摇头,“难说!”
我不甘心把捡来的蛋这般放回去,便央求爹爹和娘亲在那河边看月亮看星星地守了整整一夜,看有没有蛋蛋的娘亲之类的人回来寻。
一夜光景过得很是快,黎明拂晓,日头开始露出了半张笑脸,也没见到半拉个人影来找这枚蛋,我这便很是理由充足的把蛋带回了家。
娘亲看这个蛋,“大概真的是个被丢弃的吧!”
说着,娘还一副心伤,“娘亲,没关系,我们把蛋带回家,它就不是个孤儿了,不就好了!”
我这兴高采烈把蛋给捡了回来,爹爹说这蛋和闺女有缘,既得之,则安之。
我娘想着这蛋能发出这般金光可见不是一枚普通的蛋,必是一个神蛋,不管怎么说,总之,她女儿手气极佳,中了个彩蛋!
带回来之后,这蛋泽泽生辉地躺在我给用干草它铺好的小窝里,照耀的我那树屋偏房辉煌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我看着这枚蛋还是一如既往,毫无出个什么物件的迹象,便寻思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把这蛋给孵出来。
而此时,我娘,也就是我亲娘,却想着要把这蛋煮了给我吃了,我目瞪口呆看着我娘,寻思着当时捡蛋时,还因为是一枚被丢弃的蛋而伤心的娘亲,此时竟会想着要把这枚身世如此凄惨绝伦的蛋给煮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难测!
我这娘亲过于爱我,只觉得这蛋能有这般光芒,肯定有着仙力,这煮了给我吃了,我这娘亲的亲生闺女,也就是我,说不定便会增加神力,早日修的正果,便从这小仙一下子进化成个大仙!
这可是关乎光耀门楣,祖坟冒青烟的事,绝对值得一煮!
都说天上有神仙不停在炼炉旁炼仙丹,我娘说这个蛋,说不定就是那个炼丹的仙君一不留神手抖了抖,从这九重天遗落到这羽山下的一个丹丸!
我爹听了很是佩服我娘的想象力。
我听了很是惊悚我娘的想象力。
这怎么想着想着这个蛋就拐着弯成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了?我看着我娘那一脸的痴相,“娘,万一这蛋是因着太上老君便秘,给自己炼的泻药怎么办?我要是吃了,还不得拉死啊!”
我娘听了先是一愣,转而一惊,“不会不会,泻药炼成这般奢侈的模样,似乎浪费了些。”
“娘,那万一呢?说不定太上老君品味卓然呢?”
总之,我和这蛋共死生!我豪言壮语的护着这枚金蛋。
一是,娘亲的想象力和推演太不让我放心,二是,我真心舍不得把这蛋就如此潦草煮了吃。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爹爹,永远是我一个战壕的,充分了解我的心思,便把这蛋被娘拿去煮的厄运及时叫停。
神仙是人人向往的,然却不是人人都好命,生来能是仙胎。
这一出生就是仙体的,自是命好,终不需把修仙作为毕生之追求。
然而,这世间不是所有生命都有如此好的命数,这卵生的,湿生的,胎生的,诸多命数里,皆有修炼成仙的夙愿。
而我爹娘自己也是以此为毕生追求,虽说爹娘已经修炼成仙,可是娘说,这小仙还是有很多的不便,人要有追求,要朝前看才有希望,不能满足做个无名小仙,要做大仙,做个真正的上的云霄的逍遥的神仙。
这一来二去的,自从有了我这宝贝疙瘩,爹娘就寄希望于我也要承其衣钵,希望顿悟修炼。
爹娘哪怕自己没成个有名号的大仙,但是自古父母皆有望子成龙的心情,这大任必定落在我这蝴蝶小仙的肩上无疑。
这捡回来这么一枚金蛋,我娘这心思仍旧不死心,在三天的熠熠生辉的金光里开了窍之后,断定这不是一枚普通的蛋,就一心念着给我煮了吃了补补,可怜天下给父母心啊!
娘亲已然是锅里的水都煮好了,这就等着把蛋下水煮了。
我佯装着哭天抢地死活不同意,据理具挣,这蛋是我捡回来,要煮要煎要孵只有我说了算,况且蛋里有娃娃,不能吃,我要把蛋里的娃娃孵出来。
娘亲终究执拗不过这亲生闺女,只有作罢了吃蛋的想法,让着我屁颠屁颠端着这枚蛋,日夜在窝在被褥里孵化,甜甜地抱着团在床上用体温暖着这枚蛋。
这蛋像个宝贝一般被我日夜看护照顾,暖着。
就如自己下的蛋一般无二,置若宝贝。我在想好在我是个蝴蝶仙,倘若是个禽类的仙,比如母鸡,鸽子,大雁,算了,那可要命了,不得天天在窝里孵个蛋?还不得累死!
我看着怀里的蛋,用手摸摸,用嘴亲亲,“蛋啊,蛋啊!你可要争口气啊!切莫让我失望了。”
“你这被我都抱了半月之久了,怎个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个臭蛋吧?”
这蛋似乎听懂了似的,使劲的在被窝里闪了闪光。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是怕我娘把你煮了吃了吧?还是不高兴我说你是个臭蛋?”我又用手在这光滑的蛋壳上摸了一摸。
见着蛋便迎合着更是夺目的光,我甚是安慰,“看来不是个臭蛋!”。
“你放一百个心,就算没孵出个甚东西,我也不会吃了你,就算把你放成个臭蛋,我也不会煮了你的!”
这蛋大概过于计较,这须臾之间一个一个臭蛋叫着它,大概很是生气,这个臭蛋的名号,竟咔嚓一下,蛋壳裂开了一道,“妈呀!”我见蛋一下裂开了,当时先是被狠狠吓着了,刺溜一下把蛋脱手了。
但被我一下手抖落在床上。
一下掀开这暖蛋的云锦大被,又揉揉我这半月不曾睡个好觉的双眼,定睛细审,蛋壳果然裂开了,一隙更是金光闪闪地光从这裂开的缝里透射出来,我抖擞抖擞精神,俯下身子,就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裂了缝的蛋蛋,只见这裂纹一下下,一下下开裂下去。
我眼皮不眨的看着这眼前蛋蛋,“不会跳出来个妖怪吧?你可不要吓我!”我怯怯地问。
“妖怪也不怕。”我喃喃自语。
“不怕不怕,我虽不是妖,可我是蝴蝶小仙,也算是同道中人嘛!”
看着这裂缝已开了大半,这蛋里还是没有破开的样子,我的心越加焦灼。
“会不会是只鸭子吧,还是只鸡呢,也可能是只鹅?对,肯定是鹅,一只大肥鹅!最好是只母鹅,就有小鹅了!”
“如果是只鸟呢?”我一想这蛋里出来的除了鸡鸭鹅好像还有天上飞的。
“如果是只鸟,那是麻雀,燕子?还是斑鸠,老鹰?”碎碎念地满是期望看着这蛋。
我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看着这自行开裂的神蛋,兴奋不已,多么令人兴奋的一刻,我好想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喜悦,好可怕!这蛋似乎是我生的一样,让我这般期待。
“啊?!什么啊?”看着蛋壳一下被里面一个什么东西给顶破了,吓得往后退了几下。
就见蛋里金光闪烁耀眼。
“咔”蛋壳直接被撑裂了,一个粉嫩粉嫩的硬壳鸟喙从裂缝里先探了出来。
尖嘴的根部还有些许绒毛,我眼睛眨也不敢眨,瞪着这嘴出来,然后是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顶着一对乌黑闪亮的大眼,然后又是一个圆滚滚的身体,突然,这圆滚滚的身体一下张开了两只毛毛的翅膀。
只见这圆滚滚的身体歪头歪脑地晃来晃去像个钟摆似的又伸出了一对弯钩子脚,这扑腾扑腾的像极了一只刚从蛋里孵化出来的杂毛鸡!
“神鸡!”我看着这点点大儿的东西,兴奋的不已,“我孵出了一只鸡耶!我是鸡妈妈啦!”
我的雀跃声终是吵醒了在树屋夜寐正深的爹娘,这全家看着这毛茸茸的杂毛鸡很是开心。
娘亲看着这被我历尽千辛孵出的蛋不禁感慨,“原来竟不是个臭蛋!”
这,就是谷鸣的神奇出世,在我这个后妈的不懈努力下孵化,被当做一只杂毛鸡孵出来了。
我悲催地在一阵狂喜之后发现,殊不知这只杂毛鸡在只用了不足数年的功夫已经长得和当年已经五百多岁的我一般高了。
这只鸡,变异了。
看着和我齐头的这只“鸡”,我很是不甘,这孩子是不是偷吃了王大妈喂猪的猪草,怎么比头猪长得还快?
本以为是一只体型长得稍大了点的鸡,结果这只鸡没几年竟然又是让我们大惊了一把,这“鸡”在一个黎明的早上,伴着徐徐升起的朝阳,站在这梨树繁花下,映着泽泽晨光,亦徐徐张开尾翼,开出了一尾炫彩的屏,还是特好看的那种。
后来,我再也不叫孵出的这个神蛋是杂毛鸡了,原来,这只鸡是只孔雀,还是只美丽的开屏的公孔雀。
再后来,我爹娘把这孔雀当儿子养着,这捡来的蛋却成了二老的儿子,这从天降的便宜儿子很是得我爹娘欢心。
足足和我比拟了五千年。
我一度以为,这捡来的儿子才是他们亲生的,我才是那个捡来的。
因为这孔雀是从蛋里出来的,我便亲切地给他起了个甚是典雅的名号“蛋蛋”,怎奈爹娘觉得这名号着实上不了大雅之堂,又因这“蛋蛋”是在山谷柳溪畔里捡来的,又闪着金光,甚是夺目明亮,便借着个谐音取了谷鸣这个响亮名字。
说着眨眼功夫五千年就一晃而散。
这世间最不得人心的就是时光,特别易散不易留。
岁月这把杀猪刀把这个蛋蛋孕育的从一个杂毛鸡瞬间变成了一个朗朗少年,我这大他五百岁的再造“娘亲”也成了这羽山一方顶顶有名的蝶界“小飞侠”。
时光易逝人易老,岁月这东西,从来不留恋凡尘琐事,无论你是个神仙还是俗子,这荏苒的都不会多给你一次机会,多舍你一秒时光,当我们蹉跎了须臾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们不再青春。
真正懂得了时间的重要性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却都不再青春。
这或许便是人人都羡慕神仙的原因吧,总会在六界外看遍人世间的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