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闻歌始觉有人来
回到陆府,陆玄羽招来了顾安,三人入了陆玄羽的屋里,关起门来,很是神秘。
陆玄羽屋里隔作了里外三间,外堂,书屋和内室。此时,三人便在书屋里坐着,这里说话不易教人偷听了去,又恰能透过半扇小窗看着外头往来的人事,两得便宜。
书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不过一张书案,三两蒲团垫子,左右两侧架了竹架子,摆了数百册书卷。面上摆的皆是正统史书列传,陆玄羽是极少看的,他爱瞧的全是写稗官野史,偷偷混藏在架子底下,陆铭整日忙于公务,甚少来查,从来也未知晓这些。
陆玄羽坐在书案当中,单手支着下巴,瞧着镇纸压着的十张银票,眉头紧锁,长叹了口气道:“虽说,应掌柜仗义,不但借了银子给咱们,还不怕受牵连,可我爹那人,好面子不说,偏又是个犟驴脾气,你们说,他哪里肯向个卖棺材的借银子?且应掌柜这银子,还是打齐相国那处讨来的。他若问起这银子的来路,我们说是卖棺材得来的,他定然不会信。看样子还得想个能教我爹信服的来路方可成此事。”
二人闻言,俱点了点头,一齐垂首沉思。
良久,顾安眸色一亮,端坐起来,一拍书案欢喜道道:“要不咱就说,这些银票是在路边捡的!”
“我爹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路不拾遗。你说这银票捡来的,他非得先去张贴告示寻找失主,过个十年八年无人来领,再拿去充公,决计不会私底下拿来充当赋税,不合规矩。”陆玄羽摇了摇头,换了只手支着下罢,又叹了口气,“再说了,你这随处一捡就是万两银票,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我爹多年断案,定然不信。且这银子是打应掌柜那处借来的,你这说是捡来的交上去了,非但没帮着我爹,日后还得想法子还债。”
“这可如何是好?左右还是得说借来的。”顾安双手托着下巴,挨着陆玄羽,眉头拧紧。
“还是得借来的,只是我们要将这借得来路编得像样些,好教姑父相信且应允借这笔银子。”曲小六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书案旁的白玉瓶,瓶里清供了一支白莲含苞欲放,她仔细地往瓶里添了些许清水。
“六姐姐说得在理。我爹那个人好面子,最重名声。若是说是向镇上富贾员外借的,他定然要教我们还回去。”陆玄羽头头是道的分解道,知父莫若子,终归是摸透了陆铭的性子,又看向曲小六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来路,我爹定然无法回绝。”
“什么法子?”顾安与曲小六皆好奇地看向陆玄羽。
“就说,这银子是同曲家舅父借的,曲家同我们陆家是姻亲。我们只说,是我前些时候与曲家二哥通信时,教曲家得了消息,他们有心雪中送炭,不说是我们主动借的,如此既保住了我爹的面子,又拉近了两家干系,何乐不为?如若我爹还是有所顾忌,我再搬出我娘的面子,六姐姐从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料想他也不会如此固执。”陆玄羽灵机一动,露出尖尖小虎牙,眸眼如星子。
“这……”曲小六终归不是真的曲小六,这曲家与陆家之间的干系,她也不知深浅,也不好多言。陆铭知晓她不是真的曲小六,她若多为曲家说一句话,只怕就不打自招了。曲小六面露难色,忽而想起了什么般,“你们莫忘了,那位曲家四夫人还在镇上。”
“真是天助我也,这曲家四夫人不就是那雪中送炭人?”陆玄羽笑了笑,心中似已有了盘算。
“少爷,你是想撺掇曲家四夫人帮着我们圆谎?”顾安打小跟在陆玄羽身边,多少能猜到其心思。
“怎么说,这曲家和陆家终归是姻亲,我爹不愿拉下面子开口借钱,他们曲家定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相助,多是有心无力。我若将其中缘由告知曲家四夫人,她又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此事也就成了。”陆玄羽已然成竹在胸,拿起银票就要往屋外走去。
“小羽……”曲小六跟着起了身,神色之间有些隐隐担忧,那位曲家四夫人是假的,可陆玄羽不知道,她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们,只道,“那位四夫人,我虽在曲家住得少,却也有所耳闻,她那人精明得厉害,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你若去寻她相助,恐横生枝节。”
“好姐姐,如今我们已是骑虎难下,再没更好的法子了,权作死马当活马医。你若不喜欢那位四夫人,我和顾安去一遭就是,你且静候我们佳音。”陆玄羽瞧着曲小六,料想那位四夫人终归不是曲小六亲娘,深宅大院是非多,恐是面和心不和,便细心开解道。
曲小六怔怔瞧着陆玄羽与顾安离去的身影,不免心头一紧,他们哪里知道,这个谎好似一张网,越织越大,恐是最终反将自个儿变成了网中鱼。
曲小六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陆玄羽与顾安回府时,兴高采烈,满面春风。
“六姐姐,那位四夫人可是真通情达理,我将此事与她说了,又讲了一番曲路两家的情谊,她便欣然应允了。还说,六姐姐如今住在我们府上将养,她能相助也是应该的。其实,六姐姐住在我们陆家才是应该的,不须讲那么多莫须有的情谊。”陆玄羽分外无邪的说着,瞧着曲小六的笑眸里又浓郁了几分。
“她竟如此干脆?可还说什么了?”曲小六眸色愈发复杂,先前她是担忧无忧不肯应允,或将其假冒身份揭露出来。
“没什么了。”如今听得陆玄羽如此说,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发惊疑,愈发猜不透那个女子又在盘算什么主意,暗暗觉着,她定然不会教曲小六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