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借厨烹煮自吹薪
转身欲走时,又拽了拽秦衍的衣袂,为其解围道:“三公子,我祖母不是也邀了你小坐?走吧!”
话音未落,那二人各领了书童、护卫溜之大吉。
“诶……”陆玄羽见燕骈这小子脑子转得快,溜得也挺快,不免欲阻拦之。奈何陆铭伸手拍掉了其僵在半空的手,冷哼道:“怎么?那燕家老夫人也邀了你小坐?”
陆玄羽撇了撇嘴,低着头没有回话。这识趣的燕骈和秦衍都走了,唯独不识趣的应无恙还坐在桌旁,津津有味地喝了口暗香汤。
“你怎么还不走?”陆铭坐下,见应无恙丝毫没有离开之意,不免皱了皱眉头,开门见山道。
“在下乃是应陆少爷之邀而来,这中饭还未用好,若是中道而走,岂非是为不敬?”应无恙搁下了汤碗,唇角噙着笑意。
“吃饭。”陆铭脸色铁青地瞪了陆玄羽一眼,也不好多说什么。陆玄羽露出尖尖小虎牙,挨着陆铭坐下,顾大娘忙添了副碗筷,陆铭端起碗,吃了两口菜,蓦地一声长叹,又搁下了竹著,抬眼瞧着曲小六,淡淡道:“小六,一会儿你来我书房。”
说着话,陆铭起身离了座,兀自往书房去了。
曲小六闻言,缓缓搁下了碗筷,抬眼扫了陆玄羽和应无恙一眼,便起身跟着陆铭而去。
陆铭进了书房,随手抄起一卷竹简,坐在书案前,脸色愈发难看。曲小六施施然入了内,有些拘谨地立在一侧,轻声道:“姑父,寻我来有何事?”
“小六,那户部侍郎楚璋查赋税之事,想必你也悉数听闻了。”陆铭叹了口气,眸色中隐隐含了几分忧切,“这楚璋乃是齐相国手下最得力之人,芙蓉镇赋税不足已有三年,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自个节骨眼来查,唯恐其借着明查赋税,暗里……”
“陆大人是忧心……我的身份……”曲小六是个聪明人,陆铭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岂能不明白。
“是,我怕你的身份为人所知。齐光与楚璋是什么样的人?斩草除根,我十分担心你的安危……”陆铭忧心忡忡的看着曲小六,这是故友托孤,他岂能坐视不管?当初,王家惨遭灭门之时,他就没帮上半点忙,如今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遗孤为奸臣所害?
陆铭搁下了竹简,起身从书架子上取下一个紫砂茶叶罐,揭开盖子,又取出一块朱色环佩,交与曲小六:“趁楚璋什么都还未查出来,你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这本是你的环佩,你收好了,紧要关头或可保命。”
“陆大人,我不能走!这环佩,说好了请您代为保管的。”曲小六急忙推却,这朱环佩本是王陵之遗物,当初她带着朱环佩来到芙蓉镇,因之而顶替王陵之名留在陆府,她就一直耿耿于怀,是以将此物放在陆铭这里。
“丫头,如今实在是情势所逼。当初,我还是一方父母官,或能保你一世无虞;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若留下,就算你的身份未被发现,也恐遭受我牵连。”陆铭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在此时离去。陆大人在我生死存亡之际,仗义相助,我又岂能做那等冷眼旁观、不忠不义的小人?”曲小六将朱环佩轻搁于书案上,沉静眸底平添了几分亮色,“况且,我如若此时离去,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楚璋未曾查明我身份,我倒是乱了阵脚,自投罗网。”
“丫头……”陆铭瞧着曲小六,难免有所动容,缓缓拿起那块朱环佩,再次递给曲小六,分外认真道,“这块环佩你一定要收好了,如我所料无错,这当中定是有关齐光这些年来犯下的罪证。”
曲小六闻言,缓缓接过朱环佩,手心有些温凉,不禁睁圆了眼珠,不过是块稍稍精致的环佩,如何会关齐光的罪证?她惊异地看向陆铭,陆铭伸手摸了摸两撮八字胡,意味深长地朝她点了点头。
曲小六打书房出来时,日光洋洋洒洒地透过雕窗,洒下清秀面容上,有些明媚。应无恙用过中饭,已然离去了。陆玄羽又被叫去书房,被陆铭训了一顿。
这日天色大好,夜色降临,明月便顺着榆树枝爬上了树梢。巷子深处,远远悬了盏白纸灯笼,借着月色愈发明亮起来。
巷口投下两条颀长人影,静悄悄地入了离合棺材铺。月光如水,洒落入了屋里。屋里的人,愈发寂静,好似那一副副寿材般,了无生气的伏在案头,宽大的衣袍懒懒披在肩头,乌黑长发落了一地。
“应公子。”两条颀长人影藏在暗处,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应无恙的耳中,是日里见过的秦三公子。
应无恙缓缓抬起头来,眸底映出明月般的光亮:“实在不知,该称你为秦三公子,还是秦少府?”
“呵呵。”寿材后传来秦衍低低的笑声,语气里透着几分阴郁,“我也不知该唤你应公子,还是追魂人?”
“秦少府好眼力,那夜风吹雨打的,竟也记住了我。”应无恙挥了挥袖子,一点火星窜起,案头油灯霎时明亮了起来。
桃花眼底含了笑意浓郁,静静盯着秦衍,秦衍亦含笑瞧着应无恙。唯有身后的赵襄,摸着腰间配剑,十分警惕。
“明人不说暗话,秦少府深夜到此,所为何事?”应无恙倚坐于案头,懒懒地伸了伸胳膊,似笑非笑道。
“明人不说暗话?谁人能知,江湖鼎鼎大名的第一杀手——追魂人,竟会是间棺材铺的掌柜?”秦衍敛了笑意,深邃眼眸中似含了几分凌厉,“你应当很清楚,我是因何而来?”
“秦少府既已接了我的消息,又赶来了此地,也见了想见之人,当初城隍庙大火真相,已是昭然若揭。”应无恙笑了笑,单手支着尖尖下巴,饶有兴致道,“秦少府,可是来给我送银子的。”
“我是收到了消息,听说潇湘王女在汝阴一带,可惜我还未寻得其人,是以前来查证。”秦衍立于一副寿材旁,镇定自若道。
应无恙闻言,不禁笑了,笑里满是意味:“秦少府当真以为,装傻充愣就能瞒过齐相国了?要知道,齐相国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绝活不下去。除非,他设下一个局,需要她活着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