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趁得山家笋蕨春

  一众人入了花厅,八仙桌上已摆了满桌美味佳肴。陆玄羽邀了燕骈与秦衍入座,应无恙与曲小六也随之而来。燕骈见曲小六怀里抱着大白猫,不禁笑道:“这就是六姑娘养的狸奴,可真是肥美,我还给带了些小猪肝做见面礼呢。”
  燕骈话音未落,已别过头看向浣湘,浣湘立即将手中油纸包的小猪肝献了上来,曲小六忙放下了大白猫在地,开口作解道:“燕公子多礼了,这只狸奴其实是应公子养的。”
  话音未落,大白猫乖巧地走至应无恙脚边坐下。应无恙瞥了燕骈一眼,转而看向曲小六怀中大白猫,唇角噙着笑:“小黑呀,没想到你如此受人宠爱,这一桌子人竟比不得你这只小狸奴!你能受如此极宠,可是沾了曲姑娘的光。”
  曲小六听出了应无恙言中多酸味,正欲开口作解,却为燕骈笑道:“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燕某来时,可是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今日大家定要尽兴而归!”
  燕骈一面说着话,一面取过白玉酒壶,细细斟了满杯,递给陆玄羽,又为众人一一斟酒。秦衍静静盯着应无恙,总觉着这人分外眼熟,唇角的那抹笑意,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忽而轻声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轻水巷应无恙。”应无恙恰好接过燕骈递过来的酒,举杯冲秦衍笑道。
  “轻水巷?那不是棺材巷的人?”顾大娘闻言,脸色霍然大变,很是惊异地瞧向应无恙。
  陆玄羽见状,已对着应无恙挤眉弄眼,本意是令其信口搪塞过去,岂料应无恙一脸无畏道:“大娘说的没错,在下正是离合棺材铺的。”
  “开棺材铺的……怎地……”顾大娘听了这话,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全然不顾仪态,端着木盘子就要上前细问,幸为顾安一把拽住,将其拉到一旁劝说道,“娘,这有客在,不可失礼了。”
  “哦。”顾大娘瞅了一眼燕骈与秦衍,这才压住了心底惊异与微恼,点了点头,先行退下了。
  秦衍瞧着应无恙,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似滑过一丝惊异之色。应无恙瞧着顾大娘离去的背影,却笑意正浓:“陆玄羽,你家这位顾大娘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今日是宾朋在座,她不好发作罢了。”陆玄羽见顾大娘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端起白玉酒杯朝众人笑道,“燕兄带来的酒可是翠涛呀,如此美酒佳酿,实乃不可辜负!燕兄之美酒,我感恩莫及,先干为敬!”
  “陆公子客气。”燕骈亦举杯回敬一杯,方才作罢,指着桌上一菜碟,笑道,“此为黄金鸡,正是白酒初熟,黄鸡正肥,诸位请尝!”
  陆玄羽起箸吃了起来,搁下竹著,又抿了口翠涛,露出尖尖小虎牙,眸眼如星子:“诶,我忽忆起一句诗,与此情此景最相宜。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
  “没错,姜三娘正是取了此诗中之名。”燕骈颇为赞许的说着,又指着桌上菜品道,“这道菜原是虾鱼笋蕨兜,不过姜三娘却给取了个新名字——山海兜,只因这虾鱼自海中来,笋蕨自山中来,山海之物烩做一盘,也是难得,故有此名,甚有山林意趣。”
  “山海兜,原是如此来的。”曲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垂眸见应无恙脚边的大白猫,似也听懂了燕骈的话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山海兜,舔了舔嘴。
  “小黑呀,你可是吃过中饭的。”应无恙也瞧出了自家狸奴的嘴馋,低头轻笑道,大白猫抬头瞪了应无恙一眼,应无恙起箸夹了些许鱼虾肉放入小白碟中,轻轻搁在大白猫跟前,语气宠溺道,“知道你爱吃山海兜,却不可多食。”
  “应公子,你这狸奴也养得太金贵儿了,这山海兜可贵了,八两银子一盘呢。”燕骈见应无恙将菜里的鱼虾挑给了狸奴,不免眉头微蹙,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有些肉疼。
  “这菜茹再贵,不也是给吃的?”应无恙伸手摸了摸大白猫的后背,这才起身坐回了桌前,似笑非笑道。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燕骈一时语塞,见其为陆玄羽之客,也不便多与之争辩。别过头见秦衍一直默不作声,忽而瞄了曲小六一眼,梨涡深陷,“三公子,虽然这曲姑娘非是故人,我瞧着也胜似故人,你二人也当同饮一杯才是。”
  曲小六抬起头,恰与秦衍四目相对,心头不免一颤,慌忙避开。秦衍抿唇轻笑,缓缓举起白玉酒杯,翠绿酒色有些浑浊,犹似那双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好一句,不是故人,胜似故人。承蒙燕公子美意,曲姑娘,秦某敬你一杯。”
  曲小六怔怔盯着那杯酒,迟迟没有伸手去接,握着白玉酒杯的手一直停在半空,静静候着。这时,应无恙伸手接过了那杯酒,桃花眼底笑意愈发浓郁:“既非故人,何来胜似?曲姑娘酒量浅,还是我与秦公子同饮罢。”
  话音方落,酒已下肚。
  “应公子,这是三公子敬曲姑娘的酒,你怎能饮?”燕骈瞪了应无恙一眼,枉费先前见此人时,觉其俊美如谪仙,岂料如此性情,教人憎恶。
  “没事,我六姐姐酒量浅……”陆玄羽见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忙夹了菜放入曲小六碗中,正欲解围,却见顾安急匆匆跑了过来,挤眉弄眼道:“少爷,老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陆铭已从院里走了过来,一众人皆齐齐站了起来,除了应无恙仍从容坐在座上。陆玄羽忙踏出花厅,上前迎道:“爹,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我回自个儿家吃个中饭,还要同你说道?”陆铭脸色不大好看,似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踏入花厅门槛,见了一众人亦是一惊,“今日家中如此热闹,皆是你邀来的?”
  “对,这位是我同窗好友应无恙。”陆玄羽忙走至桌旁,将应无恙拽了起来,又指着另二人道,“这两位是燕公子和秦……”
  “这位我见过,秦国公家的三公子。”陆铭盯着秦衍,神色微异,继而沉声道,“秦三公子,如何与犬子结识,我竟不知?”
  “陆大人,令公子风趣爽朗,秦某有幸结交,实乃不虚此行。”秦衍瞧着陆玄羽,朝陆铭拱了拱手,言语间十分客气。
  “这位燕公子也是你的同窗好友?”陆铭落了座,细细端详了一番燕骈,看向陆玄羽问道。
  陆玄羽面不改色,连声点头道:“是是是,这位燕公子也是我的同窗好友。”
  话音方落,陆铭忽然拍案而起,一脸怒色,指着陆玄羽大骂道:“你这不成器的臭小子!整日不学无术也罢了,如今还招惹些三教九流之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