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枕中记
冯远进屋就哭丧了一张脸,将冻麻木的双手伸进冯道的怀里,冰得冯道咝咝的吸气。
冯远忿忿不平的控诉:“天不亮就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外头那么冷,你连件大氅都不给我,这身衣裳单薄如纸,我半条小命都要送掉了呢。”顿了顿,又哭兮兮的说,“我还饿着肚子,真是从里到外都冻成冰了,我手好冷,心更冷,七兄,你怎可如此虐待我。”
冯道哭笑不得,搓着阿弟的手给他取暖:“你现在可长进了,这一套套的说辞跟演参军戏似的,都是跟谁学来的?”
冯远傲娇的哼哼:“难道不是七兄素日言传身教的好么?”
“你七兄可不会演戏。行啦,赶紧说正事儿,这可是关系到你我今日能否脱身回家的大事。”
冯远扁了扁嘴,压低声说:“我按你说的,装成厨下打杂的小奴往后院去,本以为这全靠撞运气,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准备混进后院呢,结果二门那头跑出来一位娘子,吓得我……”他装作害怕的样子浑身抖了抖,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运气太好了,七兄,你真想不到,我就这么撞见张娘子了。只是,她看起来不太好,披头散发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印象里的张丹凤,还是在山里偶尔远远瞧见过几回,人长得美,恍若瑶池天仙般,可这回见到的,却是满身狼狈,美则美矣,神情却有着说不尽的苦楚。
他年纪小不明白,一个人怎么短短数日不见,就全然变了样,可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他讲不清楚,磕磕绊绊的找不着恰当的词。
冯道却是听懂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跟张娘子说了没?”
冯远面显困惑:“张娘子知道她的孩子仆从都在我们家,先是惊喜然后就突然吓坏了。”其实不仅是张丹凤吓坏了,冯远当时同样被张丹凤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坏了。
张丹凤当时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摔撞到墙上,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谁派你来的,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冯远听不明白,又惊又怕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结结巴巴的把堂兄交代的话重复两三遍,张丹凤突然就落泪了,哭得样子梨花带雨,别提有多好看了。
因为挨得近,冯远心里才惊叹着张娘子如花似玉美色过人,结果她哭着哭着就又笑了起来。
“七兄,张娘子大概是得了病了。”那副样子,怕是得了疯病,也不知医不医的好。
“张娘子可有什么交代的?”
“有……”冯远迟疑道,“她说她的孩子已经死了。七兄,那孩子明明在我们家,怎的说是死了?”
“嘘——”冯道捂住他嘴,“还有呢,我让你问她,既然孩子死了,那她对自己有何安排,打算何去何从?”
冯道这话问的奇怪,冯远转述的时候心里特别不解,但是张娘子的确有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也是要死的,只是死也不能死在吕家,她,嫌脏。”
冯道眉头跳了跳,垂眸沉吟。
冯远拉了拉他的袖子:“七兄,张娘子是不是疯了?”
“没有。”
“那她怎么胡言乱语的。”
冯道掀起眼睑:“刚才的事你记得烂在肚子里,不要再与任何人提及。”
“七兄,你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这笑得样子怎么让人觉得特别像那个元郎君呀。哎呀,你莫学他呀,太瘆人了。”
兄弟俩正说着话,门上传来叩门声。冯道原以为是借衣服的那个童仆又来催还了,对冯远嘱咐说:“快去换衣服。”
说话的同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七郎可是醒了?”
这声音诡异的温柔似蜜,冯远瞬间感受到了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昨天的那个刘二郎吗?他被邪祟附体了吗?”
“赶紧闭嘴,把衣裳扒了,钻被窝去!”
冯道看着冯远跳上床躺下装睡,他扯松了自己的衣襟,揉着眼角,去开了门。
刘守光伸手正欲再敲,门开了,他一叩手险些砸冯道脑门上去。就见冯道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没精打采的冲自己打招呼:“你起的可真早呀,有什么事吗?”
这真是毫不见外的无礼啊。
刘守光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面皮抽了抽,强撑着笑意说:“给你送朝食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殷勤的连冯道想假装懵懂都快要装不下去了。
冯远从被窝里蹿出来,他是真饿了。
刘守光不假奴仆之手,将食物亲自端了进门,冯家兄弟俩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开吃上了,也没招呼刘守光同食,甚至连问都没带问一句。
冯远是饿惨了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冯道当然懂这人情世故,但他就是不提,他这会儿也很好奇,恶作剧的想知道刘守光到底能委曲求全到何种程度。刘守光做的越多,说明他所求越大。
刘守光当真难得的好脾气,等冯家兄弟俩用完饭,这才带着冯道往后院走。
要说吕家对刘仁恭还真是掏心掏肺不当外人,刘仁恭这回来景城明明有府衙可住,他却带着儿子留住在了吕家,元行钦等随从住的是前院客房,而刘仁恭住的却是吕兖夫妻俩后宅正房。
冯道不认为吕兖两口子疯了,吕寿能默许这么安排,可见刘仁恭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刘仁恭巴结吕家,如今水涨船高,吕家这是倒过来巴结刘仁恭了。
冯道见到刘仁恭时,他正和吕寿在下棋,吕兖在旁观棋。屋内熏炉上燃着炭,略带烟火气,融着暖香,冯道被熏得鼻头发痒,险些失态打喷嚏。
刘守光替冯道引荐,刘仁恭没什么表示,吕寿乐呵呵的,吕兖倒是充满好奇的多看了冯道两眼。
刘仁恭扔了手里的棋子,终于抬头看向冯道,看了好一会儿,才依稀从记忆里挖出那么个模糊的印象来。
“倒是长高了不少。”
冯道莞尔笑起,笑容十分舒心养眼。
刘仁恭不由也是一笑:“赵州和尚近日可是又有了高深佛偈?我等俗人,不能领悟其中禅意,劳烦小郎君再讲上一讲。”
他这话明显是调侃,还带了点嘲弄的口气。
冯道不以为忤,反笑得愈发灿烂:“老法师给我讲了个故事,倒是通俗易懂。”
“哦,是何故事?”明眼人一看就知小子在信口雌黄,但刘仁恭今日心情似乎大好,竟然没有翻脸,反而兴致勃勃的接了这个话茬。
吕寿面色深沉,倒是看不出喜怒,吕兖打量冯道的眼神中充满兴味,似乎也很好奇在刘仁恭的威仪下,冯道要如何应对脱身。
“老法师说,德宗年间,有一位史馆修撰,名叫沈既济,他曾修过一册书,书中记录了一段轶事……”冯道的声音还未曾变声,少年音色清脆,如珠如玉,吐字清晰,语速不徐不疾,十分好听。“书中提及玄宗开元七年,有一位名叫卢生的郎君途径邯郸,夜宿邸店,遇见一位吕姓老道。二人一见如故,共席而坐,言笑殊畅。卢生对吕翁怨叹自己贫苦穷困,谓之曰,大丈夫生世不谐,自己这样活着不过是苟且。吕翁就问卢生,要怎样的生活才算合适?”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直视刘仁恭,眸中含笑。
刘仁恭心里一个咯噔,史馆修撰是负责掌修国史的官吏,冯道说的这个故事有头有尾,有名有姓,但真正吸引住刘仁恭的,却正是卢生的怨叹。刘仁恭觉得,冯道明面上是在讲故事,实则是借着故事在暗示自己些什么。
回应着冯道的目光,刘仁恭不由坐直了身姿,神情也由原先的漫不经心转为全神贯注。
“卢生答,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然后可以言适乎。”
这话一出口,不仅刘仁恭变色,就连吕寿吕兖父子也不禁心神凛然。刘守光更是脱口追问:“然后呢?”
冯道继续:“吕翁修道有术,当时卢生说完这话觉得犯困瞌睡,吕翁便将自己的石枕递了给他。于是卢生从枕中窥得了自己的一生。卢生返回家中后,娶妻清河崔氏,资产丰盈,第二年上他考中了进士,入仕任秘校一职,转做渭南尉,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年后,出典同州,迁陕牧。自陕西凿河八十里,解决了交通困扰,当地百姓刻石记德。之后卢生改任卞州,领河南道采访使,征为京兆尹。那年,玄宗皇帝发兵戎狄,拓展疆土,当时吐蕃悉抹逻和烛龙莽布支攻陷了瓜沙,节度使王君毚被杀,黄河、湟水告急。玄宗渴求将帅之才,于是授卢生御史中丞、河西节度使之职。卢生领军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疆拓土九百里,筑三大城把守要害,边疆百姓立石于居延山替他歌功颂德。卢生归朝册勋,恩礼极盛,官升吏部侍郎,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名望清重,群情翕习。三年后,征为常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极人臣,做了宰相。与萧嵩、裴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号为贤相。数年后,封燕国公……卢生的儿子卢俭、卢传、卢位、卢倜、卢倚,都很有才能。他们所结姻亲皆是名门望族,卢生又有孙十多个,子子孙孙绵延五十多年,卢氏一门显赫天下……”
卢生的一生荣辱显赫,令人叹为观止,而经由冯道口中缓缓叙述,真实得让人觉得这哪里只是个故事那么简单?
在座的都不由自主的发散了思维,觉得这个肯定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随口能够编造的出来的。刘仁恭彻底收起了小觑的心思,他不认为这是冯道能够杜撰的故事,那么,难道这真的是他从赵州和尚那里听来的吗?
赵州和尚让他转述给自己听,又是何用意呢?
“卢生活到了八十岁,临终玄宗还特意遣了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去探望,恩旨殊异。因这一切皆由吕翁枕中而来,是以,这段轶事亦称作枕中记。”
刘仁恭心头怦的一跳,突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腾身从凭几上挺直腰杆,因为太过激动,一时忘形,起身时袖子带到了棋盘,只听一阵叮当作响,棋子泰半扫落于地,有几颗蹦蹦跳跳的滚到了冯道的鞋边上。
冯道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上前半步,铿锵有力的话语直指刘仁恭内心。
“刘公今年四十有九,可还记得当年在枕中窥得的己身?”
刘仁恭心神大震,忍不住“哎呀”一声,跺脚道:“原来竟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伸手拉住冯道的双手,激动的叫道,“郎君教我!郎君快快教我!”
旁人不解其意,吕氏父子面面相觑,弄不清刘仁恭这是突然发的什么癫。
冯道手指被抓痛,面上却还要带着和煦的微笑,心里暗暗吁了口气。得亏他博闻强记,真不容易,兜那么大一圈子,终于把刘仁恭兜进瓮里了。
刘仁恭一连迭声的求教,冯道勉为其难的说:“刘公求仁得仁,有何所求?”
刘仁恭根本无暇去管冯道这以退为进的举动背后有多少逻辑不通,投奔晋王后,他一心想借李克用之势打下幽州,没想到上下打点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兵是借来了,但他凭自个能耐却没能挨到幽州半点儿,最后还是李克用自己带兵成功拿下幽州。这令刘仁恭陷入了塞翁失马的尴尬境地,幽州是李克用亲自打下来的,他就是个陪跑带路的,论功劳大概跟李存审差不多,但李存审是什么人?那是李克用的养子,十三太保中行九,论亲疏远近,李存审能甩他几条街。
晋王根基在河东,河北燕赵之地打下来后,肯定会让自己人驻守。刘仁恭眼馋幽州节度使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怎么想,李克用都不太可能把幽州这个便宜白白让给自己,毕竟李克用养子无数,身边能人辈出,他刘仁恭这种半道投靠的又能算得上什么?
“还请郎君教我!”这句话说的当真实心实意了。
至于之前嫌弃冯道年纪小,怀疑他是个骗子?嗯,没有的事!赵州和尚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骗子呢。
冯道左右看了下,刘仁恭明白他的意思,忙道:“都是自己人,无妨。”
冯道露出腼腆的笑容道:“听闻晋王佳丽三千,姬侍盈室。”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停下了,只笑吟吟的站着。
吕寿和吕兖父子俩都是一凛,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
刘仁恭只一个愣忡,随即也反应过来,但他犹自不太相信,迟疑道:“未曾听闻晋王贪恋美色。”
众所周知,李克用十分敬重发妻刘夫人,即便刘夫人多年无子,膝下空虚,也依然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世人常拿两位异姓王做比较,晋王李克用和梁王朱全忠性格迥异,但有一点却十分相似,他二人的妻子皆是聪慧贤淑,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刘夫人外柔内刚,不仅经常陪伴夫婿随军出征,还擅长出谋划策,偏李克用这暴烈脾气,轻易听不得别人半点悖逆之言,唯独刘夫人的谏言,他总是言听计从,从不拒绝。刘夫人爽朗大度,她没有子嗣,便主动替李克用采选能够生养的娘子,如今那位生养了四个儿子最受宠爱的曹夫人就是刘夫人举荐的,且刘夫人不嫉不妒,将妾室所出的子嗣视同己出,其中最得宠的正是曹夫人所出的三太保李存勖。
可说在刘夫人的持家有道下,晋王府妻妾和睦,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争宠倾轧的迹象可寻,和后院如云美色相比,李克用的兴趣更多投注在了征战拓疆带来的快/感上头。
“晋王不曾贪恋美色,那只能说明那些美色不够美而已!”
刘仁恭再次被冯道的话震惊,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闪现昨夜的欢愉,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沙哑道:“想不到你年纪虽小,看得却比我更明白。”
吕兖有些急了,张口欲说些什么,被吕寿一个眼色给压了下来。
刘仁恭重重的坐了回去,垂首沉思。
房间内气氛陡然寂静,刘守光不明所以,喊了声:“阿爷!”
刘仁恭抬手,示意儿子闭嘴,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般射向冯道:“即便我献上美人,焉能保证晋王不会舍我择他。”
论功行赏,若是不能得节度使之位,无论再给什么赏赐都是虚的。从一开始,刘仁恭的野心就是盯着那个位置去的。
冯道笑道:“刘公担忧的不外是李存审,然而养子当真就比得力将校更靠得住吗?”
吕寿父子俩闻言,心下觉得这少年郎君怕是过度膨胀了,时下盛行收义子与赐姓,为的不就是笼络人心,凝聚实力,有什么能比父子情更坚固的信任和羁绊?上阵父子兵,说的可不就是这个。
吕家父子觉得冯道在大言不惭胡说八道,在晋阳混过一段日子的刘仁恭却有了不同以往的体会,听了冯道这话,没觉得冯道胡扯,反而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恍然道:“对啊,我怎么就忘了李存孝、康君立的下场了。”
冯道眼皮一跳,这两年他一直打探李存孝的消息,奈何交通闭塞,能力有限,自打知道李存孝被刘夫人领出邢州城后,便再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信息可询。此刻陡然听得刘仁恭提及,他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自己卖力唱作半日,终于等来自己真正想要的重头戏了。
他内心焦急,面上却是一派轻松,用少年人独有的天真语调,轻轻说道:“李存孝下场如何,刘公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
吕氏父子不关注这些事,当然更不清楚各种细节,听了他俩的对话,吕兖忍不住问道:“李存孝与康君立所为何事?”
刘仁恭没回答,一旁的刘守光抢先跳出来说道:“李存孝死了,被晋王五马分尸了!康君立因为李存孝的事在晋王跟前多说了两句,惹晋王不快,被关进马步司,也死了!”
冯道骇然,他印象里李克用虽鲁莽冲动,但也不至于会连杀两子,这阵前杀子该有多寒人心?引起军中将士多大的震动?这招使得该有多昏?他之前故意提李存孝,不过是觉得李存孝作为养子,与李克用发生龃龉,但有刘夫人从中调和,李存孝回到晋阳后可能暂时不会受到重用,但也绝不该有性命之忧。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存孝若是死了,那李三旺是否知道这事,他又去了哪里?
冯道一时心绪不宁,索性这会儿挑了话题后,不用他再煽风点火,自有那刘守光兴冲冲的替他站出来描补。
对于李存孝和康君立的死,吕寿父子也很惊讶。
吕兖道:“此事发生于何时?”
“不过半年,康君立七月惹恼了晋王,后来过得数月,听人说已经死在了马步司。”好端端的人怎的突然死在官署内,可见内情不是囚禁那么简单。
在座的也就刘仁恭算得上是李克用的部将,但他资历浅,尚未能打入那个亲信圈子,所以很多事,他也并不太清楚详情。只是冯道的那番话,到底给了他一种自我安抚的信心。既然李克用现在抽风一样对养子如此严厉,甚至到了杀念横起的地步,那么,以这样的心态看,现如今李存审的优势也不复存在。
刘仁恭高兴的咧开嘴,搓着手道:“我这就去见见张娘子!”
吕寿和儿子对视一眼,心里暗骂刘仁恭多大的脸,昨儿个才醉酒强要了人,闹得整宿内宅不消停,天一亮忙着使人出去寻医诊治,眼下又想将人当礼献上去为自己晋升做铺垫。吕寿虽然不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死活,但刘仁恭这般杀鸡取卵,却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吃相,着实叫人寒心不已。
吕寿面上不显,轻咳一声,吕兖立即会意,说道:“将军且慢!你这样当面与张娘子说,不免令她误会将军薄情了,将军送她入晋王府本是一番美意,不如还是让拙荆与张娘子解释一番,以全将军一番盛情。”
吕兖这番话说得刘仁恭五体舒泰,抚须笑道:“还是兖郎考量周全。”
冯道刚回过神来,便听得他俩这番装腔作势的对白,不由胃里一阵恶心翻涌。他原以为自己练气功夫修炼到位,这会儿突然发觉其实论厚颜无耻,自己这点段数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