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不易
此刻,占据了这座崭新城池的主人正满面通红的在客人的欢闹声中举杯畅饮。
冯道有些怔忪的看着寅底石欢呼着冲了上去,先与他的大兄拥抱,再与边上的二兄三兄逐一拥抱。寅底石无疑是真心愉悦的,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挂着兴高采烈的欢笑。但是这份热闹传递不到冯道心里,在看清楚阿保机的那个瞬间,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楚是尘埃落定般的果然如此,还是失落惆怅的无可奈何。
阿保机的妻子实则算是他的表妹,契丹人联姻向来绕不出这个圈子,所以阿保机得子,来贺的俱都是亲戚,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按照契丹人的风俗,阿保机脸上涂抹了篷子胭脂,一张原本吹风日晒得微黑的脸这会儿红艳得犹如燃烧的篝火。
冯道远远的能感觉到阿保机目光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但很快又掠了过去,似乎没认出他来,又似乎浑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但只有冯道自己最清楚,阿保机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瞥,眸光中凛然的审视是伴随着杀气一并扎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对方将他视作蝼蚁。
在那一刻,一向冷静自持的冯道终于有了一丝惊惶。这么多天来,无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都不怨不恼,不卑不亢,看似强大无惧,但实则内心无可安处。他其实并不畏死,那一场风寒他甚至想过就这么死了也许还能换得个清静,但等他从混沌中醒来,发现死不成时,难免又小心翼翼的生起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不断的用苏武牧羊来鼓励自己,安抚自己,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苏武尚且有个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他冯道一介布衣,既不是使臣亦不是名流,他替谁去坚守必须屈辱而活的理由来宽慰自己?
站在热闹人群的外围,他茕茕孑立,突然满身萧索,肩膀无形中垮塌下来,脊梁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塌了。
冯道的消沉丝毫影响不到阿保机的欢乐。他身后的大帐是前几日特意新建出来给妻子生产所用,账内铺着厚实的甘草苗,掀帐进入时,妻子正躺在甘草苗上,在仆妇的服侍下饮着加盐的黑豆汤。
虽才生产,但述律平的身体向来健壮,此时净了面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上包着布巾,见夫君进帐,她身形不动,一口气饮完汤水,嘴角勾着笑说:“你可别喝醉了!”
阿保机的酒量甚好,也从不会喝酒上脸,他面上的红艳皆是胭脂涂抹的颜色。篷子是八月里收的,今日以粗布绞了汁,阿保机亲手将汁水涂抹在头面上。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这件事了,但他今天却是格外的高兴。
“阿爷!”才不过两岁大的长子突欲像颗球一样的朝他滚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刚欲伸手去接,那颗球就被人拽住了,“阿……阿爷……阿姊……”肉球一脸的茫然。
拉住小肉球的是他的长女质古,不过四五岁的小娘子,言行做派却显得格外的老成,她一手拽着阿弟,一手用手巾替弟弟擦鼻涕,嘴上不忘跟父亲打招呼。
“阿爷,你过来看看二弟,二弟长得比大弟好看。”
这句话突欲居然听懂了,极为不满的抗议:“我好看!我好看!我比弟弟好看!”奶声奶气的扭着身,试图脱离阿姊的掌控。
阿保机哈哈大笑,刚出生的婴儿全身发红,虽是足月而生,但皮肤皱巴巴的看起来像只没毛的小羊羔。这样的婴儿实在说不上好看,但阿保机和述律平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皆是满目慈爱,欢喜无限。
阿保机低头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婴儿宽阔的额头,小婴儿闭着眼,小嘴嚅动着。
述律平能够感受到他最直观的喜悦之情,这不仅仅是因为新生儿的诞生,更是因为龙化州城的诞生。被儿女郎君环绕着的述律平露出了满足的温暖笑容。
“月里朵。”阿保机抱着小儿,轻声的笑,“这个小家伙是个福厚的,名字就叫尧骨吧。”
述律平没什么意见。
阿保机又转向质古,顿了顿,似有迟疑,最后目光落到了突欲身上,笑容更盛:“突欲,阿爷给你找个老师吧!”
述律平道:“他正跟着敌烈他们学骑射呢。”
突欲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岁,但是草原上的孩子皮实,会走路的时候就学骑马。述律平并不是那种骄纵孩子的母亲,突欲虽是夷离堇的儿子,却和其他牧民家的孩子没太大区别。
阿保机看着长子和长女扭打的样子,笑得十分肆意:“马上的功夫自然不能落下,我说的是脑子,作为我阿保机的长子,他需要的不仅仅能打仗,还要会动脑子。”说到这里,笑容渐收。中原文化底蕴足,望族世家的存在连皇帝都要忌惮敬重三分,但是同样是胡人,代北的李克用都能辟疆封王,他阿保机怎么就……
“啜里只?”
妻子的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无限遐想,他不得不回到现实里,喟叹着抹了把脸。理想还太过遥远,开疆辟土占据燕赵之地都是无尽的奢望梦想,他当务之急是先让迭剌部的族人们吃饱穿暖,壮大势力然后在草原诸部中占据一席之地。
“你是想给突欲找个汉人当老师吗?”再没有比她更能懂阿保机的心的人了,他都不用说透,她就已经全猜到了。
阿保机笑着说:“有个特别有趣的小东西,我还以为弄丢了,没想到他自己又撞进来了。”
述律平并不太喜欢汉人,特别是文人,觉得他们都太过羸弱,草原上的部民们习惯了吃最肥的肉喝最烈的酒,他们崇尚的是武力,谁的力气最大就服谁。她能够欣然接受儿子小小年纪就去骑马摔打,内心深处却不太赞同儿子去学那些无用的琴棋书画。但她也清楚阿保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野望,在这个男人莫名给自己和妻族冠上汉姓起就能窥得一二分了。
所以,即使她心里不赞同,面上依然是笑吟吟的点了头:“你这么一说倒叫我也好奇起来了,是个什么人,也带过来我瞧瞧。”
述律平在坐月子,所以即便想见外人也不是很方便,虽然草原上的女人并不像豪门宗妇那般讲究,但作为阿保机的妻子,她比很多契丹女人享受更为优渥的物质条件。
冯道见不着述律平,但他见到了述律平的长子和长女,以及这一双儿女的父亲——耶律阿保机。
在硕大的羊皮袄子缝织起来的大帐篷,冯道见到了他的主人,当时冻得发麻的四肢在乍然接触到温暖的空气时,皮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瘙痒感,像是无数尖锐的细针在不停的扎着全身,他紧握着双拳,僵硬的脸皮微微抽搐。
质古拉着大弟的手,满目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按理说,不论来者是谁,除非是遥辇氏的贵族才有资格站着和她的阿爷说话,然而阿爷之前明明说过,这个人只是个奴隶。她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心已经毫无隐藏的从她眼底泄露出来,而她身旁的突欲却是无知无觉,低着头,心思全落在腰上新得的马鞭上。
阿保机不动声色,一面默默给冯道施加心理压力,一面则在观察着自己一双儿女的反应。
冯道知道自己的腿脚在打颤,可他四肢僵硬,膝盖就是弯不下去,身体像是脱离了灵魂掌控,不受他的制约。他避开阿保机凝视的目光,沉默的低下了头。
帐篷里,死一样的凝寂。
也不知过得多久,在冯道看来似乎过去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然则在质古看来却只是短短几息而已,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有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质古的眼睛陡然一亮,欢快的叫了起来:“敌烈!”
来人是位少年,但因为身形挺拔,年纪虽只十四五岁,个头却足以和冯道比肩。他眉目俊朗,高鼻薄唇,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
质古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投入了他的怀抱中。
阿保机微微皱眉,喝了声:“质古!”
敌烈将质古扶稳了,从进帐后他的目光便锁死在了冯道身上,目光中有浓浓的探寻以及不置信。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毫不掩饰,冯道只觉得那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夷离堇!”少年行礼。
阿保机颔首:“敌烈来了?坐!”指着身旁扑着毡子的坐席,让奴仆上酒。
敌烈落座后,伸手取了酒杯,目光有意无意的仍是落在冯道身上,酒杯沾唇,却并没有饮。
质古噘嘴道:“表兄能饮酒,我为何不能?”她将身前案几上的酪汁推开,却被突欲一把抓了过去。
“阿姊不喝,我喝。”干脆利落的倒进嘴里。
质古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一碗酪汁就剩了个碗底残浆。
质古气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满室酒浆与乳酪香气四溢,冯道弓了弓背,胃里烧灼的饥饿感令他感到不适。经历过残酷的饥渴的他,如今在吃食上面尽量精打细算的满足自己些许的口腹之欲,他其实真的对那种饥饿痛楚有了刻骨的恐惧感。和残暴粗鄙,不把奴隶俘虏当人看的契丹人相比,寅底石算是个脾气温和的良善之辈了,当然其实这种感觉仅限于对冯道而言,其实冯道也知道,这是契丹人的天性使然,也就是中原儒者文人会将契丹胡人称之为蛮夷鞑靼的原因。彼此的阶级生存环境并不一样,大唐奉行奴婢通买卖但不能任意打杀,虽说实际操作中做不到令行禁止,但大体认知上是如此的。但是草原上,奴隶的生存环境远非奴仆侍婢可以比拟。这些人身份卑微,比牲口还不如。
冯道知道自己可能作为一名俘虏并不值钱,但是他相信阿保机召唤他过来,必然是因为自己身上还存在着比普通奴隶更高的生存价值。
这是一场谈判,虽然他手里持有的价值实在太过微小。但……
他咽了咽口水,调匀呼吸,尽量控制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他得去尽量试探阿保机的底线是什么,他回想着之前那些天和阿保机相处时的细节,些许走神间隙,对面的敌烈突然发难,话里直指冯道。
“我听说这个人能胜过我阿爷,我想与他较量一番,请夷离堇做个见证!”
冯道猛地抬起头来。
对面的少年英气勃勃,他忍不住将他和李存勖放在一起比较,但转念就明白,李存勖和这一位完全不同。李存勖被养得精贵,虽出身沙陀,但身上的杀伐之气没有彰显,而眼前这一位年若相仿,但这个少年看着贵气,但手下明显是见过血的。
冯道眨了眨眼,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阿保机轻笑,打破冯道的装傻充愣:“阿道,敌烈乃是我妻兄之子,我们契丹人素喜直来直往,他听说阿钵在燕云被你抓获,甚是钦佩你的身手,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偿,他想替他阿爷讨个债,你觉得如何?”
冯道心里骂了句,什么狗屁父债子偿,不懂用典就不要乱用呀。
阿保机说话比喻乱七八糟,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显表达完了,他要让敌烈和冯道打一架。
冯道觉得自己若是学诸葛孔明来个舌战群儒或许还有一二分的胜算,让他比武?这不是送上门找打吗?他有几斤几两阿保机难道会不清楚,会这么说话,不是成心看热闹,就是故意试探他。
冯道迟迟不应答,敌烈已经起身预备行动:“你擅长什么兵刃,可由你自行挑选!”
质古问道:“他是不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呀?”
阿保机扬声道:“我听你四叔夸赞阿道聪慧过人,说他半个月就已学会说契丹话了。”
质古惊诧道:“那岂不是比三叔还聪明?”
阿保机三弟迭剌以部名为名,是他们兄弟诸人中最聪明善学之人,早年回鹘使臣来访,迭剌部无人能懂其语,是阿保机的母亲推举三子去学回鹘语,果然不负所望,迭剌跟着回鹘使臣,前后只用了二十天,不仅能与使臣流利对话,还能手写回鹘文字。迭剌后来参照回鹘文字创造了契丹文字——所以论起头脑聪慧,整个部落都首推迭剌,迭剌也因此以部为名声名卓著。
质古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三叔更聪颖的人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不遑多让,甚至如果对方没有撒谎,那他似乎还要略高一筹。
质古有点不太服气,所以眼睛盯着冯道,兴致勃勃的想要看看他和敌烈如何一较高下。
冯道始终不发一言,佝偻着背,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敌烈没有那般好耐性,见他不吭声,于是伸手抓向冯道胸前衣襟,这一招试探多过于实招。但他没想到冯道居然会一碰就倒,整个人砰的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毡上。
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别说近身的敌烈,就连目不转睛盯牢冯道的质古也被吓了一大跳。正捧着碗在舔的突欲更是吓得牙齿喀的声磕在了碗沿上,哇的声嚎啕大哭。
阿保机蹭的下从坐席上弹跳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愣神的敌烈拨到一边。
敌烈悻悻道:“我……还没使劲呢。”
质古忙着哄阿弟,无瑕回答敌烈的疑问,倒是阿保机已经蹲下身来去探寻冯道的情况。
冯道摔的时候是正脸朝下摔的,从旁人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被敌烈抓着衣襟摔了一跤,只有敌烈最清楚,他其实真的没使劲,冯道是自己摔下去的。
阿保机将冯道翻了个身,发现他双目紧闭,摔倒时可能磕着了鼻梁,这会儿鼻血糊了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阿保机下意识的捏了捏他的下巴,发现这个人其实比数月前初遇时瘦了好几圈,之前他站着尚未发觉有什么异样,这会儿近看就无比清楚的突显出瘦弱无力了。
阿保机皱了眉,契丹人慕强,这样软弱无能的人自己真的要他下来吗?但这个念头也不过转瞬而逝,汉人俱是羸弱不堪的,这个人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脑子。
敌烈也看到了冯道的惨样,他有点儿慌,担心旁人误会,正要解释,偏抽抽噎噎才止住哭泣的突欲突然又来了一句:“啊,他被打死了啊!”奶声奶气的娃娃,摆出一副大人模样,歪着脑袋反问阿爷,“你不是说给我找个老师吗?死的老师,还能教我读书吗?敌烈阿兄把老师打死了,是不是我以后只要跟敌烈阿兄学了?”
敌烈闻言一惊,他没想到阿保机是动了这个念头的,他对冯道的身份地位估算有误,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主动挑衅,惹出事端。
质古倒是比较稳重,问:“阿爷,要请巫医来瞧瞧吗?”
阿保机挥手:“不用,你们先出去吧。”他将儿女和敌烈打发出去,帐子里就只剩下他和冯道两个醒。
等人都走光了,阿保机才伸出脚尖踢了踢冯道,冷道:“还不睁眼,再装死,今晚就把你丢到外头去喂狼!”
话音刚落,冯道紧阖的双睑陡然睁开,冲他赧颜一笑。
阿保机好气又好笑,指着他骂道:“你可真不要脸的!”
冯道慢吞吞的撑起胳膊爬了起来:“这算是免费上的第一课,兵不厌诈!”
阿保机眼神微闪,把冯道的话仔细咀嚼了两遍,眼底的亮光逐渐绽放,满满都是赞许之色。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次就暂且饶过你!”
冯道道:“谢过夷离堇!”心中大石已是稳稳落下,既已摸清对方所求,那么自己的性命应该暂且无碍了。至于其他的,则需徐徐图之。
阿保机坐回原位,猛灌了一口酒:“我今年三十岁,阿道以为我需要花多久拿下可汗位?”
这是再不打任何弯的准备直言了,这个问题就像是个双刃剑,既说明阿保机对他的信任,又将他当做心腹来培养,又隐隐有冯道若回答的让人无法满意,毫无利用价值,就会被灭口的威胁。
换做旁人,听到阿保机的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不惊讶也得惶恐一番,但是冯道的表情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也没有因此接下话题侃侃而谈的表露自己的新记。冯道反而很是凝重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谨慎却又不失风格的回答:“据说,契丹大姓有耶律七部,审密五部,遥辇八部,其中可汗每隔三年推举一人,基本上都是从遥辇氏八部中选出。”
遥辇氏八部分别是旦利皆部、乙室活部、实活部、纳尾部、频没部、纳会鸡部、集解部、奚嗢部,如今在位的可汗名叫痕德堇,已是在位的第九任可汗,这九人无一例外都是出自遥辇氏。
冯道理解遥辇氏八部就如同皇室宗氏、迭剌部虽是门阀贵族,却没法改变局势,但是阿保机现在显然想篡位夺权,野心直接得都不带谦虚的。
冯道习惯了文人那套讲话留三分,听话听半句,冷不丁被阿保机这么直白的言辞套住,很不适应,总是多思多虑,想着阿保机是不是有什么用意要拐带自己。他生怕自己不小心被对方带进坑里,所以讲话很谨慎,几乎可称得上是斟字酌句。
阿保机显然对冯道的回答不太满意,冷哼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
冯道接着说道:“当今圣人在长安,朝廷虽有臣子,但事事以梁王为首。夷离堇兴许还听过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
阿保机眼眸熠熠,但面上却是摇头道:“太慢了。”
冯道叹了口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夷离堇,旁的不说,你且看着梁王在长安如何行事,如何?”
阿保机缄默不语。
冯道轻轻用袖子擦拭下颌的血迹,目光浮现悲悯,声音沉闷:“李唐江山危矣,不出五年,天下必然易主!”他顿了顿,抬首,目光直剌剌的看向阿保机,“不出五年,夷离堇亦能心想事成。五年,并不算长,那时候夷离堇也不过才三十有五,年轻有为,正当盛年!”
阿保机被他说的心动难耐,嘴角都快忍不住翘起来了,嘴里却还要啐骂道:“我留你一命是让你做苍鹘来戏弄我的么?”
冯道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苍鹘,若是演戏我不过是个参军,夷离堇才是苍鹘,你逗我还差不多。”
阿保机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羊酪酒,深吸口气:“滚出去,以后就跟着伺候突欲。五年后若是教不成才,我照旧扔你出去喂狼!”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