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京西
首先定下来太子少师姚古仍然为河东路置制使,统兵驻同州,统筹负责关中东南黄河一线及潼关一带的防御。这样老姚手上的兵力就已经超过了十万人,这早已经打破了武将统兵不超过三万的惯例。
另外就是折可求为河东北路兵马总管,负责北部的黄河防御,以及准备抵御西夏有可能的入侵。另外就是杨宗闵调任太子府主管仆寺,其子杨震升为知绥德军,同时,苗傅、李崕和何蓟三支骑军回归本部,由李岘一起统带着前往京西。
最有争议的提议是李岘提出由王禀前往邓州,取代杨可世为京西南路兵马总管,由姚炳继任鄜延路经略。
“这杨可世桀骜难驯,种帅在世时尚不能完全压制,先前听说官家尝下诣召其带兵到南京入卫,他竟然敢抗旨不遵,我们从太子府发出的谕令,他肯听从么?”范致虚这说着杨可世,也有影射指责李岘的意思。
李岘只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各地纷乱不已,盗匪频出,杨总管有负责安定地方之责,肯定有他的苦衷。”他为杨可世开脱道,“杨可世麾下以骑军为主力,不善守城,而王太尉尝在太原以二万余人力扛宗翰十余万大军,能保太原不失,却是最擅长此道。这未来京西和荆襄一带作战以守御为主,王太尉出任总管是最合适不过。只要太子府发出任命就好,杨可世那里由我亲自出面去说服。”
谢客家作为太子少傅算是以旁观者出席会议,结果却有些悲哀地发现,这人事任命,西军的将领们似乎都提前沟通好了,一个出面反对的都没有。这张叔夜和范致虚所提出的反对意见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最终的结果还是李岘先前提出的方案,而太子府基本上成了摆设,只需要在准备拟好发出的上谕上盖上章就好。
可是现在的局面,武人得势,却又不得不倚仗他们。
他也只能偷偷叹了口气,一切都得等到这天下先能初步安定下来再说。
……
到了十一月,金军再次南下。
完颜宗望在七月间在回兵到幽州时病死,其留下的东路金军副元帅一职由其三弟完颜宗辅继之,宗弼、宗干等人辅之。
这次金国出兵的理由是张邦昌被杀,这借口找得十分荒唐,实际上是存了天灭宋朝的野心。不过,宗翰和宗辅两人对于出兵的方式存在了很大的分歧。完颜宗翰由于其部吃了李岘几回小亏,对于驻扎在陕西的宋军心存顾虑,主张先全力安定陕西,其后再打举南下。而宗辅和宗弼等兄弟却坚持直趋应天府,活捉了康王完事。
这两派人马就南下访客坚持不下,最终只能提交金太宗完颜晟进行裁决。金太宗倒是谁也不得罪,最终批准的方案是金军分兵三路南下:宗翰率中路军从云州直取汴梁,宗辅率东路军直驱徐州,而娄室则率西路军平定陕西。
只不过这次金军南下的速度很慢,在李岘率大军到了洛阳后,宗辅和宗弼的大军仍然在幽州地界内平定各处山寨,安定地方。
翟进的河南军本就是以熙河精锐为班底所组成,守洛阳在金军的围困下不失,而且还数次主动出城追击袭扰金军,遂成天下知名的一支强军。在金军北撤后,翟进所部更是盘踞河南府、汝州一带,安定地方,大军所过之处,各路山寨盗匪莫不纷纷归附,这一年多下来,其部众已经扩充到了近十二万人。
由于不服从官家的调遣,宗泽在就任东京留守后,曾命令殿前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闾勍率招安巨寇王善、杨进分别进驻洛阳和汝州,不料却被翟进所部轻易击溃。宗泽不得不感叹于翟进所部的强悍,不得不暂时放弃图谋洛阳、汝州的打算。
李岘率大军抵达洛阳,守将翟兴亲自迎于城外,以属下之礼拜见之后,将李岘的部队迎入城中,然后将自己原来办公的河南府知府衙门让给李岘,暂时充作临时的帅府节堂。其时翟进为京西北路兵马总管、西京留守兼知河南府,其职位应当于李岘并列,却自甘下属,而李岘也是却之不恭,欣然受之,丝毫不见谦让,这让翟进的大哥翟兴明显有些不忿。
跟着李岘一起进城的刘锜将这些看在眼里,却也是不动声色,处之泰然。
他只是有些惊异于李岘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将整个西军给串连在了一起,还隐隐有了当家作主的气势。原来在童贯时代的西军虽说是一个团体,可内部也是分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派系,临阵作战,各怀心思,各部之间相互争功诿过的扯皮是少不了的。自从征辽结束,取得幽州后,朝廷明显就是开始在全力打下和拆散西军,刘延庆、王渊所部调任河北路,王禀训调太原,辛兴宗部回东京,种师中部守河东南路及河中府,种师道升任副枢相,等于是被架空了权力,赵隆也被调任东京,在殿前三衙任职。再加上宣和五年开始的大栽军,西军各部都受到严重的消弱。
很奇怪的是,在刘法和李岘两人的支撑下,陇右的秦凤军和熙河军却一直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反而因为在陇右各州招募大量的流民开展军屯,实力还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增强。自金人南侵开始,除了熙河军因为何灌的原因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外,李岘以陇右军为基础,通过这三年的各地征战,反而逐渐掌控了陕西甚至是河东各军。
在长安,文官集团的势力和权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实际上大部分命令是在李岘的帅府里商量好之后,再提交给太子府再决定的。姚古明显是放弃了与李岘对抗的打算,现在是准备与李岘绑在一起,虽然还有一些武将不怎么服气,但到了现在,没有有真敢跳到前台来与李岘作对。
军法无情,李岘以军法治罪,轻易就能砍掉一些人的脑袋。
刘锜在东京城里呆了数年,委实是有些好奇李岘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让杨可世和翟进这样的西军悍将能心服口服,自拜下风,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李岘在河南府的临时帅府节堂里召见了翟进手下的主要将领,并在口头上勉励了一番后,就随意地宣布散会,态度敷衍得很。随后房间里只留下了王禀、刘锜和翟进三人,李岘令人在墙壁上悬挂好了一幅大地图后,立刻摒退了左右。
诺大的节堂里只剩下了这四个人。
“金人还是不耐中原的炎热气候,每到夏天,必然要回北方重新休整,这给了我们很多调整喘息的时机。”李岘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宗留守在东京积极备战,明年也许能把金人阻在黄河以北。”
翟进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就凭宗泽手下的那些烂兵?!”他确实是有些瞧不起宗泽招募的那些杂牌队伍,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李岘笑了笑:“当然不光是这个原因,咱们这地盘上都已经这么乱了,金人的地盘上是更乱,金人需要先肃清这些山寨,安定地方,然后才会大举南进。我们的战略是待金人大举南进时,暂时放弃河南、京西等地,在襄阳一带阻击金军南进,另外就是集中兵力,趁着金军主力推进到长江一带时,开始反攻,一举收复河东!这是最高机密,只需在坐的各位清楚就好,不可传与第三人之耳。”
“我觉得应该能够守住洛阳,而且在洛阳城下也能够大量消耗金人的兵力。”翟进有些舍不得放弃他目前的地盘。
“得地失人,最后人打没了,地盘也保不住。现在最紧要的是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避敌锋芒,局部利益要服从全局战略,一城一地的得失算什么。这河东之地拥有山河险胜,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太行山几处关隘,就可阻击金军再入河东,而且还能随时窥视河北,截断金人后路。”李岘说道,“作为一方帅臣,需要放眼全局,切不可限于局部的暂时利益。”
王禀笑道:“你这番话,若是让那些文臣给听到,足以用弃城失地的罪名弹劾于你。”
“我们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驱逐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谁若是敢阻拦在面前,那也休得怪我们不客气,就是官家来了也不行。”李岘挥动右掌做了个下砍的手势,“从今以后,咱们决不能再容忍那些什么也不懂的玩意们再骑到头上胡乱指挥。这行军打仗本是军人的职责,何需那些只会坏事的家伙们指手画脚。”
他这番话已经隐含了大逆之意,让另外三人听了后却是胆战心惊,却是不敢出言反驳。
这李岘对王禀和翟进两人都有救命之恩,王禀经过太原保卫战已经彻底对朝廷失去了信心,而翟进是刘法的亲信大将,生平最服老刘,偏偏老刘在他离开熙河时还特意吩咐他一切全听李岘作主。
唯有刘锜,在内心里感觉是有些矛盾,他虽然也对朝廷以文御武的做法感到不满,但官家一直以来待刘家不薄,现在刘家老大刘锡任环庆路经略,而刘锜则接替赵隆任泾原路经略,都为一方帅臣,如此背叛官家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