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太行义军
这个叫做张家谷寨的古老山寨座落在向阳的半山坡上,原来是隶属于平定军下的一座军寨,屯驻有大约二百多户厢军,只不过随着金军南侵,这里原来驻防的厢军大部分都跑掉了,寨子里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
军寨的背面,是一大片树木相对茂盛的山林,翻过背后的这座高山就可以俯视着连接河东与河北两地井陉古道。冶河谷地在群山中蜿蜒曲折,确实上一处易守难攻,控扼关隘的兵家必争之地。
“先生把他的‘青玉狮’给你啦?”张栓从一座青砖贴面的四舍院里走出来,一眼看到刘滔坐下的大青马,顿时顾不上打招呼,满眼羡慕地开口问道。
“切,想什么呢,那青玉狮是大宛种马,怎么可能会舍得给我。不过,这倒是他配种繁育出来的第一批后代。”刘滔跳下战马,伸手捋了捋马脖子上的鬃毛笑着说道。
“先生有什么新的指令?”张栓带着几个太行义军首领和刘滔、赵淮等人进了房间,然后问道。
“没什么新的指令。”刘滔摇了摇头,“我们动身的时候,大帅只是特意嘱咐说太行军以巩固和扩大目前的根据地为主,尽量少出头,以隐藏实力为要务,省得成了金人清剿扫荡的主要目标,另外就是尽可能地联络河北、河东一带其他义军,协调行动。”
张栓听后皱了皱眉头:“这各地强豪自立山寨,虽然大都号称义勇,说难听点和盗匪没什么两样,不服调遣都甚众,除非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震慑。”
此时在金人占领区内坚持抗击金军的,并不止他们这一支队伍,差不多聚集了上万人的山寨或是水寨就有三十多个,其中以原大名留守府都统制王彦所领导的“八字军”和以马扩、赵邦杰领导的“五马寨”最为有名。
王彦出身西军,本是种师道、种师中兄弟的部下,在泾原军中任营指挥使。靖康元年,种师中所部在寿阳和平定军被金军打散,王彦跟着右军主将王从道一起,沿着漳河谷地往南逃到了磁州。时任磁州知州宗泽以弃将而逃的罪名将王从道投进了监狱,其部众改归宗泽名下指挥。
建炎元年,宗泽任东京留守,张所为河北西路招抚使,王彦所部改隶河北西路招抚使司,为张所部下,任都统制。建炎元年八月,王彦奉张所的命令,率禆将岳飞等七千余人从滑州白马津北渡黄河,收复卫州、新乡等地,取得了康王麾下部队对金作战以来第一次胜利。
驻守怀州的金将完颜余列听说新乡失守,遂与辽国降将韩庆等率部反攻卫州。其时河北西路招抚使司已经被撤销,张所被贬岭南,王彦所统帅的渡河部队孤立无援,已成孤军,被完颜余列击败,其部众溃散。
却说王彦所部在卫州被金军击溃后,稗将岳飞带着一千多残部人马逃回黄河南岸,不知前程何在,索性率部投往东京留守宗泽帐下效力。
王彦只带着三百多亲军逃到了共城(辉县和林虑(林县)之间的深山里,并以此为根据地,联络两河豪杰,高举抗金旗帜。为了防止部众叛逃,王彦仿照军队里的通常做法,在部众的脸上刺下“赤心报国,誓杀金虏”八个大字,以示忠于朝廷,誓死抗金的决心。
王彦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这些投靠而来的部众,因为脸上刺有这八个青色大字,知道自己肯定不为金人所容,在遇到金军后反而是拼死而战,战斗力有了成倍的提升,“八字军”屡破金军,威名一时大振,两河豪杰一时间纷纷投效响应,很快发展到了十多万人的规模。
另一支比较大的队伍就是“五马寨”。
马扩马子充在宣和四年收复幽州后很是风光了一阵子,被破格提拔为殿前侍卫亲军步军都虞侯,也算是迈入了大宋中高级将领的行列。可惜的是,在靖康年间,他受童贯的拖累,而且被一帮文臣们指责为“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之一,随之被贬到真定府任刘韐手下的参军,也是无职无权,其后还被刘韐当作金人的奸细被关入了监狱一段时间。
随着金军南下,真定府失陷,身怀内疚之情的马扩积极在真定府一带奔走,组织义军抗金。可惜都未能成事,有一次还被金军活捉,只不过在半路上又逃了出来。
建炎中,马扩奉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之令,从大名府前往赵州,入五马寨,招抚首领赵邦杰等人。马扩、赵邦杰等人打着信王赵榛的旗号,被河北路各地义军推举为首领,从者有十余万人,不过,五马山寨真正能指挥动的部队也只有不到五万。
不过,在另一时空中出现的另一支规模较大的抗金义军“红巾军”在这个世界却没有存在过,河东地区的抗金队伍基本上都被张栓、刘滔所统领的“河东新军”给收编了,毕竟他们是被朝廷任命和承认的唯一一支“官军”。
河东新军的基础是当年李岘北出云州时在忻州分出来的一百亲军和一千名骑军,这三年下来,已经逐渐掌控了太行山北部一带的抗金力量,队伍也发展到了十余万人。只不过队伍中成份复杂,良莠不齐,还不具备什么真正的作战能力。
山寨里的生活很艰苦,寨中的一众武将们聚在一起,吃了顿酒,桌上的肉食不多,只有两只山鸡和两只野兔,还有一些留存的干肉,而且酒水也不多,被这些已经变成粗货的家伙们三下五除二就扫荡干净了。
大家又坐在一起摆了一会儿闲话,那些出身陇右的将领们不时回忆着当初在陇右时的丰裕生活,让几个出身河北、河东的将领们在心里将信将疑,但也是羡慕不已。山寨里的房间并不富裕,随着众人散去,张栓和刘滔两人还是按过去的老习惯挤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刘滔这才坐在床头,在嘴里对张栓说道:“先生在金人刚开始南侵就开始布局,现在又叫我们保存实力,这是在为反攻河东作着打算。”
张栓瞅着刘滔,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合身躺在了另一侧的木板床上,将双手搭在脑后头,瞅着窗洞外的月空说道:“我最近老是在想,是不是先生在三年前就料到了会有今天的结局,而开始了提前不布局。现在再想想当年他嘱咐过我们的那些事情,仔细分析起来,真是有些恐怖,难道先生真的有预见未来的本事?”
刘滔眯着眼睛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看你最近是不是有些清闲得过分了。先生的理想是驱逐鞑虏,还天下一个太平世界,我们只需要听从他的吩咐就是了。”
“呵呵,这不一样。”张栓笑了笑说道,“我最近在看《三国志》,忽然觉得明白了不少道理。你想当初先生给我们授课时,常喜欢自称汉人或是炎黄子孙,却很少提及宋人。现在再回想起来,先生每提及赵宋官家,却隐有鄙薄之意。你说先生这么安排是做什么?难道在图谋天下不成?”
刘滔翻了个身,侧过来对着张栓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小六,你要记住,这天下是汉家天下,并不一定非要姓赵。先生现在统帅大军云集关中,目的只是要收复河东。若是连金人都赶不走,就是我们没有本事,至于其他,以后再说罢。”
张栓嘿嘿一笑,拍了拍床头的一本书说道:“嘿嘿,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凌烟阁绣像,云台封将,绝对是不一样的。”
刘滔很鄙视地看了张栓一眼:“你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与我等将门子弟不大一样,怎来得这些花花肠子。趋炎附势……是不是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这副德性?”
张栓想了想,然后很正式地点了点头:“读书人应该更懂得避害趋利,听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感觉是有些道理。”
他一句话立刻就让刘滔很识趣地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