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皇后朱琏
有宋一代,京兆府尹一般是由亲王遥领,由永兴军经略兼知,一般情况下,永兴军经略安抚使都身兼京兆府知府,所以没有单独的知府衙门,而是经略安抚使署衙与知府衙门合并在了一起办公。
李岘与姚古与随后赶来的王禀、杨宗闵四人抵达长安,永兴军经略张孝纯亲自出城,将他们迎进了长安,并安排他们在了经略署衙暂住。现在整个陕西的官场都在看着,这一行现在是先去拜见太子和皇后,还是先拜见暂住在东岳万寿宫里的道君太上皇。
最终李岘的选择是……太子!
按照李岘的说法是先就近拜见皇后和太子,因为京兆府的行宫就紧挨着经略署衙门。
清晨,几辆马车载着一众官员从永兴军经略署衙门出来,走了不到三百米,就到了建在原大明宫旧址处的宋代行宫门前。有宋以来,国库就没有富裕过,皇家在京兆府的行宫并不大,每面的宫墙的长度只有一宋里二百步左右,皇宫中只有一个正殿叫承福殿,比应天府的皇宫规模还要小。
虽然距离很短,步行就可以走过去,但是重臣上朝的架式还是要摆出来。
殿前司都指挥使吴革早早地就守候在宫门外,等候李岘等人的到来。在互相寒喧了几句后,李岘、姚古一行人已经知道,张叔夜、范致虚等太上皇身边的重臣今日也来到了行宫,特意参加此次朝会。
进了宫门,在原来官家最亲信的大太监段成章的亲自引导下,众人进了承福殿,先是大礼参拜了御座上的朱皇后,太子没敢接受李岘、姚古等人的大礼,只是在朱孝章相陪下,站在陛阶下方的左侧。
朱皇后看起来还是很高兴,微微扬起面纱后面圆润的脸庞,笑吟吟地说道:“众卿平身,如今国难当头,有劳各位守护这社稷江山了。”皇后朱琏出身小户,背后并没有勋贵门阀可依仗,现在身边的亲信也只有几人而已。
姚古在起身后率先朗声答道:“为国尽忠,本是人臣本分,臣等定不负皇后所望!”
朱皇后轻叹一声,然后说道:“谌儿,先见过各位重臣和元帅。”
站在朱孝章身旁的太子赵谌闻言深施一礼:“皇长子赵谌见过各位重臣、元帅!”
殿内分列两班的大臣们也连忙纷纷还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承福殿内的群臣又拜见过太子,其后谢克家等人又执意让太子坐到朱太后身边,拥立之心十分明显。张叔夜、范致虚、张孝纯、刘韐等人不置可否,而李岘也是一脸的无所谓。
朱皇后在太子重新坐到身旁后,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如今天子蒙难,众卿能忠心护国,本宫深感欣慰,只不过现在康王登基,事起仓促,不知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这刚进殿的几人谁也没想到朱皇后在一见面后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是在逼着众人当场表态,一时面面相觑,顿时沉默下来。
李岘知道这是谢克家和刘韐等人在背后出的主意,在大殿里当前张叔夜等人公开表明立场,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首先站出来说道:“此事臣等也已经商议过了,如今金虏入寇,国祚存亡,天子蒙难。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此时立长不立幼也并非毫无根据,只不过天子在临行前尝留旨诏太子监国,臣等也自当遵行。如今之计,还是当由太上皇出面,诏谕康王,登基未尝不可,但须得在太子成年后还政于殿下。”
李岘一番话也说的很明白,康王登基做皇帝我们也不反对,但也会继续支持太子监国的地位。至于由太上皇出面发布诏谕,规定康王须在太子成年之后禅位还政,这是皇家自己的事,还得由张叔夜、范致虚等人出面劝说太上皇同意才行。
范致虚上前一步说道:“此事还请先奏明太上皇同意才可。”
李岘笑了笑说道:“太上皇深明大义,怎么会不同意呢,还靖各位多劝上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就会想通的。”他这话已经说的很严重了,此事已经由不得你们不同意,否则谁也甭想离开这长安城半步。
张叔夜瞪大眼睛看向李岘,怒道:“李太尉这是在威胁吾等么?”
李岘一脸的风轻云淡:“不敢,张枢相莫不是不知太子监国之事?”这张叔夜是知枢密院副使,位居相位,算是这些人当中职位最高的一个。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他也被掳至金营,在北撤到真定府时,羞愤难当,在金营中自缢而死,也能算作是靖康年间为数不多的忠臣之一。有时候这忠臣就代表着脑子里缺根弦,不会转弯,不懂得明哲保身。
这样的人反而让李岘难以处置。
就比如张叔夜那位族弟张克戬,非要死守汾州,要与城共存亡,被李岘扔在韩城监狱里关了一阵子,在被放了出来后,视李岘为仇寇,反正是在这长安城里整天宣扬李岘飞扬跋扈,狼视鹰顾,脑后生有反骨,有不臣之心,而李岘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的张叔夜显然也是受了张克戬的很大影响,对李岘十分警惕和忌惮。
李岘对此倒也是无所谓,某家现在气候已成,这西军里的将领大半都在支持我,你们这帮手里没兵的家伙们还能奈我何?若是惹急了小爷,你当我真不会砍人脑袋?!也不用找什么借口,在脑袋上安一个私通金人的罪名就足够了。
朱皇后见双方僵持住了,于是开口在中间转圜道:“若是张枢相和范尚书不肯出面,那就由本宫和太子出面,去恳请太上皇。”
这话就说的很严重了,皇后说自己亲自出面,意思是支使不动你们这帮臣子。张叔夜和范致虚等连忙躬身称罪,无奈地答应下来:“此事不敢劳动娘娘大驾,臣等愿意前往万寿宫云劝说太上皇亲颁手谕。”
听到张叔夜等人答应下来劝说太上皇,朱皇后和太子少师谢克家等都松了口气,这种时候,能避免冲突就避免,对这些文臣们也要以笼络为主。
朱皇后所提出的大事议完,王禀又出班上奏道:“启禀娘娘,如今河东已失,中原混乱,原来两地供应西军的粮草中断。西北本地土地荒瘠,并不足以支撑数十万大军所用,现在唯有依靠川峡四路的粮草接济才能养兵,否则想要守住关中之地决非易事。现在太子监国,还请太子和娘娘尽快颁下谕旨,任命几名干员统筹川峡四路粮草转运之事。”
这事是他们几个之前在经略府衙内商量好的,必须要先控制住川府之地,才能保证前方的供应,这事决不能掌握在康王一系所任命的官员手里,必须抢先动手。
由于某种原因,现在风头正盛的李岘还不能出面,只能是由王禀先提出来,之后把老帅赵隆推出来总领川峡四路军务,再辅以一些知己的文臣。李岘的计划是让翟进所部守着洛阳,杨可世部守住荆襄,打着太子的名义,先控制住荆湖以西地区,等站稳脚根,再徐图进取。
至于康王的命令,他们是不准备认真遵行的。
现在金人兵锋正盛,大家也是决定暂避锋芒,先采取守势。
朱皇后听后,沉默半晌,并没有言语,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谢克家、刘韐和吴革。她并非没有见识,知道自己的谕旨一出,就等于是公开与康王唱起了对台戏,祸福难料。
吴革迟疑了一下,他知道想要守住关中,川峡四路的粮草接济必不可少,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川峡之事,关系重大,微臣愿往以掌控全局。”
姚古笑了笑阻止道:“吴太尉身负太子和皇后安危之重任,何敢轻易动用,况且太尉资历尚浅,难以压制西南。应当选派一老臣主理此事。正好泾帅赵隆不日将至京兆,可诏谕赵隆主掌川峡粮草转运,另派王庶、张灏等人辅之。也可由张枢相暂领永兴军经略,调张孝纯任成都知府。”
范致虚说道:“此事当与太上皇商议后再行定夺。”
谢克家看了看范致虚说道:“也好,正好也把刚才商议的事情禀告太上皇知晓。”
从皇宫里出来,李岘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这宋代的官场能办事的不多,扯后腿的不少,这大宋国表面上看上去经济还算不错,实际上农业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就在这摆着,并不比汉唐时好多少。若不是这些年来费尽心机往陇右河湟地区弄来了四十多万河北、江南和川峡地区的移民,整个西北恐怕连二十万军队都养不起。
现在的形势要比另一时空时要好的多,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守不住关中,至少他会全力去试一下,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