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使幽州 一
这两名亲兵队长中,康泰胆大心细,武艺高强,是天生的侦察兵材料,而刘滔则能言善辩,学识渊博,可以当作劝降的正使。只不过这刘滔是刘仲武长子刘锡的次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李岘有些不好向老刘家交待。
只不过想到当年老刘为了劝降藏征仆哥也曾让刘锡投身虎口,似乎自己这次把他孙子扔到狼群里也没什么不妥。
好吧,老刘家的人似乎是天生干这种事的材料。
李岘把两人叫到自己的营帐里,将派他们潜入涿州城,秘密劝降郭药师的事情和行动方案仔细交待了一番。这次行动有很大的风险,但两位刚满十八岁的小将没有任何犹豫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脸上还有些激动的表情。
年青人当然是有些立功心切,李岘对此倒是很理解,又嘱咐了两人一番,随之两人带着三名辽人向导和十多名护卫,连夜就离开了军营。
这一行人是从西面的狼山一带绕路过去,怎么得到消息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李岘只能是在营中坐等结果。这次他是明知道宋军在辽军面前吃了几回败仗,最终才导致了金兵的南侵,既然自己来了这个世界,不做点什么改变也实在是有些不太像话。
他和种师道商量好是准备在招降了郭药师后再开始行动的,但是没想到自己刚派出刘滔和康泰等人潜往涿州,这边童贯便差人过来,招他前去雄州的宣帅府报到。
李岘得到的消息是辛兴宗在白沟河一线与辽军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交战,以为是童贯忍不住想要发起全面进攻,当时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他赶到雄州城的时候,看到城外的军营里基本正常,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的雄州瓦桥关城,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数万西军驻扎在这里,顿时让周边地区都变得鸡犬不宁。
童贯的帅府就设在雄州城里原来的州衙,而知州和诜被这位新晋的童太师打发去了种师道营中作了监军。老种对于童贯一东一西两路进军的安排很有意见,认为第一分兵很危险,第二是把刘延庆提到与他并列的位置,明显是在想分他的指挥权。
所以种师道就干脆来个消极避战,也不来见童贯。
李岘只带了几名亲军进城,离着帅府老远就听站在门前值守的军官大声喝道:“帅府门前,来者下马!”
李岘等人翻身下马,他把缰绳交给身后跟着的向七:“你们在外面等着。”
那值守的军官过来问道:“来者何人?”
李岘抱拳说道:“河州防御使李岘奉命到帅府听令!”
那军官验过李岘的令牌之后笑道:“将军请稍候,容末将到里面先通报一声!”
那军官把手一挥,早有身边的军卒向院里面跑去,过了一会儿,就见童翔带了个人从里面出来说道:“大帅有令,请李将军内堂想见!”
内堂并不是军中节堂,这也算是私下相见,李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童翔的身后进了临时充作帅府的州衙。
内堂在正堂的后面,李岘跟在童翔的身后,倒也没人拦阻,从大堂的侧面进入到了后面的小院,然后进了后堂当中。这后堂正殿大门里面立了一道屏风,权且算作玄关,绕过屏风,就看到身穿一品紫色朝服的童太师正高坐在长案后面,两旁还坐了几位文官打扮的亲信。
“末将李岘,拜见大帅!”李岘双手抱拳,神色恭谨,到了他这个级别,早就不用行单膝下跪的军礼了。
童贯抬头看了看李岘:“这回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回禀大帅,末将带了熙河第五将三千骑军过来。”李岘回答道。
“混帐,这里正准备打仗,正是立功的好机会,老夫调你过来,为何不多带些人马过来?枉费了老夫一番心意!”童贯怒道。
“末将这次没准备在幽州打什么大仗,所以才正准备要过来劝阻大帅。”李岘迎着童贯的目光,神态依然泰然自若。
“胡说什么,天家的旨意,难道你敢违抗不成?”童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靠,你吓唬我干什么?再玩这一套小爷立刻就闭嘴!
李岘十分不屑童贯的作派,但是还是看了一下在坐的几位一眼。
“这些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讲!”童贯说道。
“好,恕在下直言,大帅有些操之过急了,正应了那句欲速则不达。”李岘说道。
“哦,李将主这话怎么讲?”在坐一位穿青色文士长衫的老头开口问道,能在童贯面前插嘴问话的,应该身份不低。
李岘看了童翔一眼,童翔向他介绍说:“这是刘韐先生,刘宣抚使参谋官。”
李岘抱拳行礼道:“晚辈尝听说刘参谋曾做过在下的父母官,向有清名,原来无福认识,今日才算有幸得见!”这刘韐原来做过秦州知州,故而李岘有这么一说。
童贯坐在上面开口道:“整那虚礼作甚,先回答长者的问话!”
“好,那属下就斗胆直言了。末将在雄州城外时,见帅府在到处张贴榜单,招抚辽地民众,实际根本没什么意义,只能激怒他们而已。其二,大帅令各军在白沟河一线列阵,这是迫使辽人不得不以兵戈相对,否则就是示弱。这两项对于劝和辽人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会还会刺激辽人的逆反之心。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你拿着刀子吓唬我,我反而有可能宁死不屈,有时还不如后退一步大家好好谈判。”李岘说道,“大帅这逼迫得太紧了,我若是辽人,也会选择拼死一战的,否则是不是太屈辱了?”
刘韐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但在他身边的一位身穿六品文官服饰的中年人却有些坐不住了,急忙开口问道:“如无兵威相加,如何能让辽人屈服呢?”
李岘笑了笑:“这就是这个策略出发点的错误,我们是想让辽人归还燕云各州,而不是让他们屈服。想让他们屈服还不简单,那就开打呗,在战场上打败他们自然就服了。”
“可是万一战……没有取胜呢?”
“这就是为什么要和谈了,我们并没有把握打败人家,又凭什么让人家屈服呢?”李岘看了那文官一眼,“实际上我认为如果打起来,我们失败的可能也许还要大一些。”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事实,顿时让童贯变得满脸阴沉。
“哼,大言炎炎,你先说说你的办法?”童贯在鼻子里冷哼一声。
“谈判这东西,无非是利益交换。实际上辽人也很清楚,这幽州他们是保不住的,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三条路:降宋、降金和逃跑。我估计他们现在不肯降宋,降金的可能性也没有,其实只剩下逃跑一途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说动他们主动放弃幽州这些地方,无非是补偿他们一些路费罢了。他们需要逃到很远的地方,我估计最少要越过了金山,才能逃过金人的追杀。我们的使者,当给辽人讲清楚这些道理,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的问题了。”
“李将军所言甚是,其实辽人现在也人心背离,有些人是可以劝降的。”一位身穿紫锦袍,身材高大的官员说道,李岘感觉他应该就是赵良嗣,也就是最早向童贯献出联金平辽之策的马植。
估计现在有很多人也感觉到了联金有些危险了。
“嗯,如此甚好,那你就和赵防御一起去幽州一趟!”童贯说道。
我卡,老童啊,没这么玩的,以后谁还敢给你出主意啊!
李岘在心里哀叹,自己也是多嘴,童贯的死活与我何干?
这特么的,把自己绕了进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一趟若是有个意外,就很有可能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