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猛将刘法 一

  大宋边境一带各地军的军政编制实际上就是边疆州,所为“地要不险为州,当津会者为军”,也就是说在一些地势险要,战略位置重要的地方会设置为军州。一军的主管称之为知军,和知州一样都是文官,但是由于朝廷一般会在军州派出大军驻防,知军又时常由军事长官兼任,这是与内地州府有所不同的地方。
  军州的设置一般都是为了应对边境战争,在辖地面积和人口方面要比普通的下州都小一些。为了对付西夏,大宋国在西北和河东一共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十来个军州,比如晋宁军、绥德军、保安军、定边军、镇戎军等等,震武军是西北最晚设置的军州,由于去年刘法攻克古骨龙城,并重修堡寨而新设,其所辖只不过包括震武城周边一些堡寨和乳酪河上游的南宗堡和临宗寨。
  刘法现在的官衔是吉安军节度使,都给封到江西去了,但在大宋朝节度使只是虚衔,代表他目前是从二品的武官,而实际的“差遣”也就是目前的正式官职依然是熙河兰会路兼积石、震武军经略招抚使,这是正四品的官职。
  李岘抵达震武城时正值晌午,震武城前一阶段经历了一场地震和两场大战,城头和城墙多有破损之处,现在正忙着修缮,但城墙表面残留着大量的血污痕迹,依然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前一阵子大战的惨烈程度。
  他们一行人骑马刚抵近震武城,便有游骑过来拦住询问,待查验了他携带的公文和腰牌之后,就派出几人与他们随人,一面带路,另一面也可能也是怕有啥问题。
  李岘此番到熙河军中算是借调,本职并没有变动,还是秦凤路第三将将主兼巩州牧监,只是等刘法打完了仁多泉城这一仗,还会复转本职,带人返回到会川城去。
  守门的军卒见李岘等人身着衣甲,自是不敢怠慢,一位都头领着几个军卒过了吊桥迎上来对李岘抱拳说道:“将军莫怪,还请验过身份!”
  李岘点了点头,坐在马上取出公文和腰牌递给他:“我是来找刘相公报到,他今天在城里么?”
  那都头验过了身份,把腰牌和公文中双手举着递给他:“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大帅的公署倒还在城里。”
  李岘这一行人进了城门,这百十人的骑兵队伍也算是引人注目,果然没多久,一队骑兵从身后追了过来,李岘回头一看,唯首的两人中却有一位正是刘锜。
  刘锜看到他后大喜:“十七郎,果然是你,大帅正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过来!”
  李岘有些意外:“你不是在赵伯父那里么,怎么会在这?”
  刘锜亲热地在马上与他互击一掌:“我现在调到刘大帅的亲卫骑军里任副将,奉大帅之令在这里迎着你。噢,这位是刘文彥,却是大帅的三公子,在军中任军曹,奉了帅令与为兄一起来迎接虞侯。”
  那刘文彥看上去要比刘锜看上去大几岁,显得比刘锜斯文些,对李岘拱手说道:“家父已经率大军向仁多泉城而去,故而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说是直接赶去大营,就不必进城了。”
  李岘说道:“我这还没吃饭,先打个尖。从这到仁多泉有二百好几十里路,大军怎么也要走上六、七天,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
  刘文彥走到了前面说道:“让我来吧,家父特地嘱咐安排好你们的食宿。”
  李岘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了。”
  刘文彥安排李岘的亲军到军营里用饭,却又要叫着李岘和两名亲兵都头到处面的酒肆去吃饭,但李岘说什么也不肯,刘文彥只得依了他,又吩咐营中的伙房里多加了几道菜上来。
  这打仗的时候营中是不允许喝酒的,吃罢午饭,一行人又出了震武城,沿着河谷大道,一路向西北而去。
  刘法这次亲率近七万大军一起行动,自然是走不快,虽然他已经行动了一天半,但李岘一行人轻装策马,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已经赶上了大军后队。
  此时刚到黄昏,整个熙河路大军便已经开始安营扎寨,并没有特别匆忙地行军。
  李岘一行在刘文彥和刘锜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刘法的中军大营。
  刚刚走到还没搭建好的大营门口,却见一支百十人的骑军队伍从前面飞驰过来,这些骑兵都是一身鳞甲,甲叶锵锵,顿时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是大帅过来了。”刘锜把李岘拉过一边,朝着骑队中一员金盔金甲的战将示意了一下低声说道。
  李岘抬头仔细看着,刘法身材瘦小,留着连鬃花白胡须,高鼻深目,身上似乎有些胡人血统,双颊消瘦,颧骨隆起,脸上布满了皱纹。不过他穿着一身金黄盔甲坐在马上,顾盼自雄,看上去依然是威风凛凛,也很是扎眼。
  这是李岘到一次见到号称是西军第一猛将的刘法刘大帅,与他原来想象中那种虬髯磔立,面如黑炭,豹眼环目的张飞式猛将形象相去甚远。
  只见那队骑兵飞驰而来,准备直接进入大营。可能是刘法突然看见了立在营门边上的刘文彥等人,他突然勒住马缰,往边上一带,只见他坐下的黄骠马前腿直立,身子侧转了半圈就站在了原地。
  只见刘法盯着李岘说道:“来的可是李家小郎?”
  李岘也在马上抱拳行礼:“末将李岘,奉命到熙河军报到,参见大帅!”他现在已经升到了七品的都虞侯,就不用自称卑职了。
  只听刘法呵呵一笑:“早听说李郎将身有奇巧,今日一见,却是安稳,你来得很及时,果然没令我失望。”
  李岘注目回答:“军令如山,末将不敢迟延。”
  刘法点了点头:“很好,你跟我一起到大营里来罢,我正还有些事想问你。”说罢掉转马头就走,却是十分果断。
  李岘一行人只好互相看了一眼,跟着他的亲军队伍一起进了大营,随即刘文彥领着他进了中军大帐。
  李岘双手抱拳行礼,刚待要说话,却见刘法摆了摆手:“你是我请来的,不用那么客气,在边上坐吧,我正有事问你。”李岘在边上的一排长凳上坐下,却听刘法又开口说道:“前一段你族兄因守震武城而亡,老夫也是痛惜不已。”
  “是,族兄的大仇还指望刘帅才能得报。”李岘说道,五哥李明战死于乱军之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打起仗来,连一军主帅都不一定能得以幸免。只不过两人间感情并不深厚,在听闻噩耗之后,李岘心里倒也没有多少悲切之意。
  只听刘法又继续问道:“老夫听说你那救治伤兵的法子很有效,先给某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处置时注意卫生和消毒而已,另外就是伤口过大,要通过缝合来止血和帮助愈合。”李岘平静地回答说。
  “什么是卫生?”
  “呃……就是我们不时触碰脏物,自然会带上毒菌,这毒菌是看不到的,但伤口处的炎症和化脓就是由它引起的。所以在处理伤口时所使用的东西包括工具、绷带和药物一定要干净,并且经过蒸煮杀毒后方能使用,另外伤口也要经常做消毒处理,这样才能减少感染。”
  “感染?”
  “就是毒菌顺着血液进入身体里,人一但感染之后就会引起发烧,这伤兵发高烧就是这么引起的。”
  刘法点了点头:“嗯,你说的老夫虽然听不太懂,但似乎你说的是很有道理。我还听说你用针线给人缝肉,象缝一服一般?”
  “正是,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好象水渠开了口子,一直这么敞着自然止不住水,但若要塞住它,自然慢慢就停下来了。人损伤的皮肉都能自己生长,但不合在一块就不容易长在一起,这伤口缝起来就更容易长在一块了。”
  “呵呵,这法子果然是大妙,特娘的,老子原来要早知道有这办法,也不至于在身上留下这么深一道刀疤了!”这老货终于露出了粗胚的本色,居然撩起外衣,用左手在前胸至右腹一道长长的刀疤比划着说道。
  老家伙身上布满了十几处伤疤,看得李岘触目惊心。
  看样子猛将的名声可不是怎么好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