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会州城下 二
于是秦凤路大军也出动了,这次的目标和去年一样,都还是会州靖远城。
只不过这一次,刘仲武是下定了决心要拿下西夏人在黄河北岸的这根钉子的。
李岘也接到了命令,这次秦凤路第三将也随军参战,只留下一营人马和一营临时调拨来的厢军在静胜堡城和六角城驻防,其余五营随后军行动,担任辎重营护卫。
七月初,刘仲武统帅秦凤路各部共五万人马,出祖厉河,攻会州靖远城!
从新筑的马连城到靖远城只有三十多里路程,刘仲武手上的骑兵不多,但也有整整两军五千骑军,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清除了会州城西夏人设置的警戒哨寨。可是防守会州城的夏军在面对近十倍于己兵力的宋军时,并没有慌乱,而是四门紧闭,看样子准备坚守待援。
靖远城的夏军守将是梁折钵,他是梁氏一族现在为数不多没有被清洗的官将之一。他不能跑,自从梁太后一死,在灵州朝中的梁氏族人已经差不多让李乾顺和李察哥这兄弟两人给杀光了,如果他再背负一个弃城而逃的罪责,那么梁氏一族差不多就算是彻底完了。
所以梁折钵不能跑,也不敢跑,只能选择死战。
他想用自己的鲜血来换一条梁氏族人在西夏国内的生路。
刘仲武在半下午时才带着中军赶到了靖远城外,用半天的时间才走了三十里地,可真算不上快,但这就是大军的行动速度。
各部抵达后就开始选择有利的地形构筑营寨,一切都井然有序,先头抵达的前军辛兴宗部此时已经在会州城东北把营寨安扎的差不多了。
刘仲武此时骑着他那匹很有特点的大青马站在城东南大约不到二里的一处小山坡上,看着戒备森严的会州城不由皱了皱眉头。远远望去,夏军在城头上严阵以待,而且布置了大量的防守器械。会州城可比两年前让他铩羽而归的臧底河城可高大坚固得多,每当想到攻城战的惨烈都会让这位老将心有余悸。
现在会州城就象一只巨大的刺猬,令他无从下手,只能等几天先造好攻城器械再说。
看样子梁折钵准备死守这座城池,以等待从其他方面的援兵到来了。
李岘和秦凤路第五将将主任凤骑着马并排走在走在新修的官道上,绕过一处山坡下的树林,眼前一下开阔了起来。
在祖厉河汇入黄河的三角地带,山势变得相对平缓,有些类似于丘陵地区。天高云淡,在晴好的天气,陇右的天空一片湛蓝,很难想象这就是后世兰州一带永远灰蒙蒙的天空,这让李岘的心情一下就变得舒畅起来。
任凤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他是凭着资历耗到现在虞侯这个位置上的,做事老成持重,所以刘仲武才安排他负责后方粮草的押运。
远处有成群的乌鸦在聚集,那一片地下大概率是有腐尸,应该是战死的党项斥侯。这一带现在宋军占据着绝对优势,双方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但是小队斥侯侦骑之间的战斗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战死的宋军还能得到掩埋,而这些党项人基本上就会暴尸荒野,等待他们的是被野兽或是食尸的禽类分食,最后只剩下一具残缺的枯骨。
刘仲武并不太担心西夏人的援军,李察哥率领的西夏右厢军主力在震武城,没有一个月的时间都过不来,而卓啰和南军司本身兵力不足,还得防备着兰州方向的宋军北进,也抽不出多少人马来。而西寿保泰军司和韦州的静塞军司正被种师道牵制住了大部分兵力,对西夏人而言,横山一线的安危更为重要。
会州北面这些地方,基本上属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这里到处都是山地,大军行动不便,而且还隔着一道黄河天险。
屈吴山两侧的堡城都不大,但靖远城却是座坚城,作为黄河北岸的进攻支点,西夏人在这里经营了百年,把这座军城打造得相当牢固。问题是这次的大地震也对靖远城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城墙有几处垮塌处只是用木料、砖石和草袋临时塞补起来,梁折钵还没有来得急对城墙进行修补和加固,刘仲武的大军就到了。
但这座据点必须拔除,否则西夏人一直威胁着秦、巩两州腹背和兰州的侧翼。
另外就是李岘所提到的大石炭矿,如果这里的石炭被开采出来的话,仅供给兰、会、巩、秦四州,每年都是一大笔收入。
攻城这种事根本急不得,刘仲武带着亲兵在城外观察了一会儿,根本没见到城内防守的夏军有任何的动静,于是一言不发,先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李岘和秦凤路第三将跟着后军到黄昏时分才抵达会州城外,他们是押解着供大军十多天食用的粮草过来的。从会川城到会州城只有七十多里,而马连城更近,只有三十多里,所以刘仲武并不担心补给问题,运送辎重的厢军并不多。
大军物资,总归是放在城里的仓库里还比较保险。
与草原民族大多就地取材不同,宋军进攻,一般都会随军携带攻城武器,除了大中型攻城武器底部安装有木轮,大多数是拆散了进行运输,到了地点再重新组装。
宋夏一百多年的战争,已经让党项人完全学会和掌握了城堡的攻防战法,甚至还有所创新。譬如现在宋军中所装备的制式神臂弩,就来源于西夏。在会州城内,西夏人所布置的守城器械里,床弩、踏弩和投石机等远程防御武器也是一样不少。
后军在到达后,立刻有前、左、右三营的人拿着中军签出的将令,到辎重营中开始领取刚刚运到的攻城器械。
第三将副将姚炳走过来问道:“虞侯,我们把大营扎在哪?”
秦凤路第三将各参军功曹大部分是刘仲武原来的属下,但姚炳却是熙河路经略刘法的人,不过却是河东姚家的子弟。姚炳比李岘大十岁,也属于西军中的年青一代,是李岘升任第三路主将后随之任命的。他来第三将已经有三个多月,表现倒也是中规中矩,因为出身将门,对于军中事务要比李岘熟悉得多,所以李岘就让他主管营务。
李岘抬头看了看他:“王虞侯没什么命令么?”王虞侯是后军主将王禀,他负责大军后部和粮草供应,李岘觉得应该是听他的指挥。
姚炳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负责押解粮草,但具体的指挥却在大帅手里,现在大帅并没有新的将令下来,咱们只能自寻驻扎之地。”
李岘点了点头,又瞅了瞅姚炳道:“咱们的装备与其他各将可差远啦,我估计大帅也不会用到咱们去攻城,还是离战场远一点才保险,你看那处山坡怎么样?”
姚炳也知道自己的装备很差,各将都配有铁甲营,而第三将只是伙长才配备有皮甲,都头装备有一副铁甲,大部分军卒是章衣毡帽,这样的装备如去攻城简直就是去送死。不过这主将也太胆小了点吧,居然把营地选到了辎重营的后面,不是根本不打算上去掺和的节奏。
对此姚炳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是好,就是若被围困,取水不易。”
他的意思是:老大,咱能不能再往前点啊,否则也太丢人了些。
李岘却没有半点羞耻之意:“大军在一起,哪有什么被围困一说,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我们就在那里扎营!”
姚炳无奈,只得传令下去,这在军中,主将决定了的事情,就是错了,下面也要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况且李岘的决定只是“不妥”而已。
这秦凤路第三将军卒大部分都是厢军出身,别看装备和战阵不怎么样,但对于修建营寨却是轻车熟路,最为拿手的了。
不多一会儿,这处山坡上为数不多的一些林木就大部分被砍伐殆尽,剩下的一些是直接当做了寨墙固定所用,这才侥幸存活了下来。砍光了附近的山坡,大部分军卒又冲向河谷两岸的林地,看得李岘嘴角直抽抽,这一场战事下来,对于环境造成的破坏如此巨大,没个几十年都甭想恢复过来。
这军寨的布置自有规矩,营地周边是一圈的壕沟,营墙外还布有拒马、鹿砦,以防止敌人袭营,营内四角设有警戒用的箭楼,由于木料缺乏,不可能再用木头来建造营房,大家都驻在帐蓬里。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整个营寨这才布设了四分之一,还得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也能算是初步营造完成。
第一天夜里,李岘睡得并不踏实,他一直担心西夏人会在夜里发动突袭,实际上什么事也没有。两军对垒,袭营哪是那么容易办到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损兵折将,毫无用处。
一连三天,宋军只是在城外结寨,就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发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