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长公主
太后淡淡的说了声赐座,便缄口不言,只听着身边的一个姑姑说着前面谁谁谁来了,谁谁谁没来,谁谁谁去年来了今年没来,谁谁谁又是今年来了去年没来,总之都是一些杂事,远没有我们方才聊的开心。
大长公主也存得住气,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她身边还带着一位,略胖了些,打一坐下就开始吃面前的糕点,就这么一会功夫,一盘就见底了。
那姑姑果然是个玲珑心思的,没一个人搭话,还能不带一丝磕绊的从这家说到那家,从那家又转到另一家,口才虽好,内容却敷衍多了,远没有白嬷嬷教导我时说的详细,这姑姑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皮毛,还都是挑好事来说。
太后不说话,我们也不敢说,我早上起得早,从洗澡到更衣再到装扮,基本没闲着,为了显出腰身,衣裳里还加了束带,坐下时上身只能直直的挺着,人看着是精神了不少,可我累啊,再加上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我这心情真是有点一言难尽了。
好在大长公主逮到那姑姑说完某个伯爵府家的主母刚添了第四个孩子后停顿的功夫,插话说道:“陈夫人真是有本事,这第四个又是位公子,成亲不到七年便添了四位公子,弥月酒时候我也去了,她家老主君高兴的把城南那片自己的嫁妆宅子都送给陈夫人了呢!”
“你婆母早就来了,可先见过了”太后问道。
“这……还不是润儿这丫头,一早就说想念她外祖母了,我一进宫就赶紧带她来了,快,润儿,在府里不是还说给外祖母绣了帕子吗?还不赶紧拿出来?”
叫润儿的那姑娘,拿着糕点的手一顿,把剩下的一口放进嘴里,才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又从侍女手里接过锦盒,上前走了几步,道:“润儿原想给外祖母做件衣服,太难了,费了好几日才做了条帕子,望外祖母不要嫌弃!”
太后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对着大长公主的语气也好了一些,“既如此润儿就留下吧!你去看看你婆母,她大病刚好,你也该多去看看!”
“可润儿年纪,女儿怕……”
“在我这里你也不放心?”
“不是……是,女儿先去与婆母请了安,再来和母亲说话。”
“不必了,你夫君不在京城,你也该替他多尽尽孝道。”
“是!”大长公主再是不甘心,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显然这母女俩是一笔糊涂账,我是第一次来,随便找了个赏景的借口便逃了,把屋子留给了祖孙俩。
一出门才想起白嬷嬷去给那个叫润儿的姑娘拿葡萄酸酪去了,外面候着的就只有丁香一人。
“方才出来的就是大长公主?也没有多好看啊?”丁香声嘀咕着。
丁香在外面候着,不知道方才屋里的情形,我问,“你见了?”
丁香眼睛瞟了瞟右后方,声说道:“见了,出来的时候脸都黑了,就那个宫女,行礼的时候慌张了些,大长公主赏了十耳光,还罚跪了半个时辰。”
顺着丁香的目光,果然,一个宫女跪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右脸比左脸肿了一倍。
我拉着丁香从角门出去,就在东门附近晃荡,一则这里没什么人,二则我俩不会迷路。
“不是都说大长公主比那个舞姬玉凝还要美上千万倍吗?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啊!”
“我说你傻啊!有这么比的吗?”我左右看看,见四处无人,才又声说道,“玉凝是什么身份?舞姬,就算是个清倌那也是舞姬,你拿大长公主和她比,这不是找死吗?”
丁香吓得赶紧捂住嘴。
“以后可不能乱说了,咱们在京城无依无靠,说话做事都得心,尤其是你,多跟丁月学学,明明你说姐姐,怎么还没她稳重。”我嘱咐道。
“也不是无依无靠,丞相府……”
“姨母家里那个继女都够她头疼的了,咱们就别添乱了!”
我这说的可没错,外人只看到姨夫为姨母不立妾室,却没见到她背后哭了多少次,先说高姝薇,她母亲去世后便养在高老夫人身边,姨母嫁进去时,她才两岁,正是讨人喜欢的年纪,高老夫人说孩子,容易培养感情。留了个自己的陪嫁嬷嬷给她便送回了主屋。
姨母当初也没觉得不妥,还满心感念婆母对她的放心,照顾起高姝薇来,那是一个尽心尽力,就说第二年姨母生下表哥不久,高姝薇大病一场,姨母整整在她床边熬了三日,生生把自己熬晕了,高姝薇病好了,姨母却大病一场,再加上又是在月子里,身子更虚了,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
即便是躺着,高姝薇的日常起居她也是事事操心,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变样了,怎么就变成姨母有了长子后对继女不闻不问?高老夫人着人过去一看,果然,下面的奴才见姨母身子不好,把高姝薇的日常份例都贪了,当时天已经有些冷了,高老夫人见到高姝薇的时候,她还穿着单衣,气的跑到姨母房间大骂了一通,姨母挣扎着起身一看,整个人也蒙了,谁知高姝薇突然上去推了姨母一把,大声冲着她嚷嚷,虽然才三岁多,姨母那时身子虚啊,竟真把姨母推到了。
即便是姨夫想替姨母说话,可在高姝薇那身单衣面前似乎都变得有气无力。
再后来,尚书府的管家权便到了高老夫人的三儿媳手里,高姝薇和姨母的梁子也算正式结下了。
我始终觉得姨夫为了姨母不立妾室这事是应该的,他欠姨母欠的多了,比如高老夫人偏着儿子一家,最初的几年若无姨母的嫁妆补贴,真是吃不上饭的,再比如高家某个远方亲戚打着高家的旗号作威作福出了人命官司,姨夫被牵连下狱,也是姨母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四处奔走,至于其他人,早跑了,等等等等……这还不算高姝薇那个成日挑事的碍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