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小能回家

  姜桃将菜整整齐齐码放在托盘内:“要没今儿这出,这事接也就接了,左右阿香姐姐下个月也得出门。可现在我就想等到了日子,提着礼轻轻松松上你家吃个席。”
  话毕,她又斟酌片刻道:“二哥,我这人特讨厌麻烦事,这嫂嫂不是个好伺候的人,到时候我这牛脾气上来了,喜事不成反倒成了坏事。”
  李敖放下锅刷:“你用不着解释,就是我娘那边,你也犯不着跟她低声下气。她不晓得新嫂嫂是什么人,请你们帮忙,到头来定是吃力不讨好。”
  “那到时候是去请曹家么?”
  李敖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托盘:“别说是曹家了,从县府请全套的班子她也未必瞧得上眼。”
  帘子外传来王氏的打趣声:“你们两个小的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桌上的包子可都吃完了。”
  李敖扬声朝外道:“得了,您坐着吃就别张嘴催了。”
  他一手托了盘子,一手掀开帘子,忽然想起个事,扭头问道:“我听说五哥和香姐三月初四就要成亲了,是你家办么?”
  姜桃晓得这话是说给外头王氏等人听的,点头朗声说:“可不是,眼瞅着没多少日子了,咱们家忙得脚不沾地的,赶明儿我还得上县府置办点彩头。”
  话音刚落,刘五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昌明等人都道了声贺,只有王氏惋惜的嘟囔了一句。
  李敖低声跟姜桃撂了一句:“明儿我陪你去。”
  姜桃还未来得及反驳,李敖又道:“不单是为着你,我搁县府不还有那一桩子事么?不得了了去?”
  “成吧。”姜桃无奈点点头,“顺道我去看一趟小能,那边好几个月没信了。”
  一听到小能,大虎眼睛亮了亮:“阿姐,咱们是去接小能回来吗?”
  “奶老念叨着,我也不放心,咱们干脆接小能回来住俩月。”
  大虎喜笑颜开:“我跟小虎攒了好些玩意儿,就等着他再回咱家,这下可好了!”
  听说姜桃要上县府接小能去,余氏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姜贵和大能是别指望着再进家门了,但把可怜的小能接到身边让她看着,她也心满意足了。
  “到了县府见着你二伯,他要是跟你要钱,你千万别搭理他。”张氏悄悄把姜桃拉到一边,“咱们家不是金山银窟窿,先前就给过他一笔银子,现在就是一个子也不能露给他。”
  “晓得了娘,他父子三人我就独稀罕小能一个。”
  张氏又跟她嘀咕了一阵,余氏抱着大包袱从屋内出来,张氏才闭了嘴站在了一边。
  “桃子,旁得我不消和你说,就一点,甭管是你二伯是下跪求你还是拿长辈的话压你,你都得给我捂好钱袋子。”
  姜桃有些绷不住笑,她难道是那等手松之人?一个两个轮着来嘱咐她别往外撒钱?
  大包袱里鼓囊囊的是一堆旧衣加一包水牛花饼子,一个铜子都无。
  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李敖从村西头赶着马车踢踢踏踏过来了。
  村里人甚少见着高头大马,姜桃上去拍了拍辔头好奇问:“明叔啥时候买的这么威风的大马?”
  李敖没回她,跳下车“三奶奶”、“婶婶”喊了一串,手里的东西直往张氏怀里塞:“婶婶,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给小虎吃。”
  张氏又是喜又是不好意思:“哪能回回都往这头带东西,你这孩子,自个留着吃不强?”
  在余氏和张氏面前讨了个好,李敖这扭头才回她:“马车比牛车坐着舒坦,车是新修的,里头的家伙什都挑的上好的,保证不晃不颠。”
  姜桃上了车,撩了车帘往里一瞧,只见车厢内左右两边长凳软座,里头放着软垫靠腰,壁上钉了两排小匣子。
  “里头我放了些零嘴,底下还有几壶清水,你只管吃着喝着,歪上一觉,晌午前就能到临安县。”
  姜桃进去试了试,真是舒服又宽敞,比起牛车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敖赶车又快又稳,姜桃端了盘东江小鱼仔、拿了一壶烧刀子上车头陪他一块坐着,人家心疼她,她也不能真把人当车夫不是?
  李敖轻咳两声,两眼死盯着前方宽敞的大路,抓着马鞭的手微微出汗。
  姜桃把小鱼仔凑到他眼前,找了个话题:“二哥,咱们帮派有啥新鲜事么?”
  他忸怩的捏了个鱼仔嚼着:“今年要跟隔壁村打架的事算不算?”
  姜桃瞪着两眼珠子瞅着他,李敖尴尬的撇过头:“我知道,就我跟阿正的年纪也不该跟毛孩子玩到一块了,就是……就是……”
  “就是啥?”
  李敖低声嘟囔了一句,姜桃没听清,把脑袋凑了过去。
  李敖伸出两指,抵着她的头把她推得远些才喘了口气:“不是,你要关心帮里的事,咋不管管朱雀堂?你这堂主当得也真是轻松,活脱脱一个甩手掌柜。”
  “我哪不想管了,咱们村五月不是有‘出嫁女回村’的喜事么?曹婶婶来找过我一回,咱们几个女娃能帮得上的肯定得帮,这事完了,我把堂主这事给撂了。”
  李敖想了想:“我也撂了罢。”
  今年定亲,明后两年指不定就得成婚了,再不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了。
  两人聊起往年帮里的趣事,摸鱼摸虾、试胆、打雪仗,姜家村的一切都那么可怜可爱。
  晌午前进了临安县城,李敖花了四个子请了脚店的伙计帮忙看着马车。
  两人行至东街,问了好些人,都说不曾听说有一男人带着两个孩子住在这附近。
  “上回来信,说是搬到县府里了,还寻着一个小买卖,怎么就找不着呢?”
  李敖见姜桃心急,宽慰道:“县府大着呢,兴许是住在哪个旮沓窝里了,他们不曾见过也是正常的。”
  “这也怪我,年前来交契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过来寻一寻,我那二伯极不靠谱,那信里的话想来多半也是假的。”
  李敖带她在路边胡乱吃了碗面,从晌午找到了日落西山,胡同里都转了个遍,越找姜桃心里越绝望。
  这时候胡同里的孩子吃罢了饭都三三俩俩的跑出来玩,昏暗的角落里也点起了一盏盏灯。
  胡同尽头的灯光下缩着一个小小的影子,影子前搁着一只竹篮,篮子里多半是花生米或蚕豆。姜桃和李敖在胡同里见过好几个卖花生米的孩子。
  初春的天气还透着一股子凉气,姜桃还裹着袄子穿着棉鞋,她扶着墙慢慢走过去,待看清楚那娃儿脸的时候,她如鲠在喉,酸意排山倒海般涌上了心头。
  孩子抬起了一张瘦脱了相的脸,只两只眼睛大得吓人,他看见两人,咧开缺了牙的嘴开心的笑了:“阿姐,你来接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