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为奴之命

  镖头不明白这对半折的意思,但听说有报酬,倒也提起了点心思。
  “您拉十个人进店,我给您二十个钱,一人算两文。”姜桃在纸上写了个一人两文,“一个镖队少说都得三四十人,这一趟您至少都得百八十文的。”
  镖头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这条道上他相熟的镖队没有十支也有五支了,他好奇问道:“那这镖队进店,怎么算到我头上?又没个标记啥的。”
  姜桃笑道:“你让他们说一声,只要报你的名号,我都算你头上。”
  见他意动,姜桃转头在柜台上写了个简单的契据:“您瞅瞅,白纸黑字的,到时候我一个钱都不少您的。”
  副镖头凑过来一瞅:“头儿,我觉着此事成。多挣几个钱给兄弟们加个菜也成,再说了也不触犯律法,小掌柜的这的饭菜也可口,价钱公道,凭啥不给人拉客的?”
  镖头一听,心底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当即签了契据。
  姜桃妥妥的收了契据,让刘五郎把好酒好菜端上来招待镖师们。
  如此一来,接下来几日还真就有一个镖队摸上了门,姜桃自然喜不自胜,做多少散客都没一下子招呼一队镖师来钱快。
  日子忙忙碌碌,大虎的腿脚也彻底好利索了,姜桃见他走得飞快,半点没瘸拐的迹象,便抽空带他去清水书院拜了郑夫子。
  说起来还是婆娘的枕边风好使,纵使郑夫子万般为难,也还是在拥挤的书院里给大虎搁了张桌子进去。
  至于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姜桃兑了银子还了李敖。
  姜强等人还不晓得这镯子价值几何,只有余氏算了算店里两个月的盈利,啧啧舌没吭声。
  大虎进了清水书院,刚开始还有些不敢开口,但姜正和李敖在村里是霸王,在书院也做了孩子王,没见得书念得多好,带着一帮人倒挺能找先生的茬。
  大虎认认真真念书,就是夫子走了也坐在凳上不到处乱跑,李敖和姜正提前打了招呼,没人敢上前找事。
  李敖最近诸事缠身,颇有些不顺当,盯着大虎挺得直直的背影出神。
  李荣,也就是他大哥走的时候,李敖还很小,主家的规矩严,除非外放不然不允许家人随意来往。
  进了那道门就犹如进了宫闱,深似海。十五岁之前的李荣待唯一的弟弟是很好的,不管是时兴的玩意,还是金贵的食材,赏到他手里顺手就寄回了家。
  十五岁之后,李荣慢慢跟了二老爷,手里也掌了些实事,逐渐变得眼高于顶,奴颜婢膝,沾染了一身富家子的毛病。
  要说家里真是富贵那也不打紧,可奴才的命,少爷的身子注定了前途漫漫坎坷。
  李昌明见大儿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泛苦,他拼命赎身之后为的就是不让子孙再做奴才,现在他拼命逃离的宅门,自家儿子消减了脑袋想进去,他如何不恼?
  李荣这次回村也就是为了娶金雀的事,李昌明趁着老太爷睡了,才摸进了东屋跟自家大儿推心置腹:“大小子,你现在混得好,吃穿用度都是你爷你娘想都不敢想的。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咱们想法子凑点钱让金雀赎身,也好趁此门路叫你脱了身,就算在家吃糠野菜也好回哪深宅大院去。”
  “村里的日子苦是苦点,一家人团团圆圆不比什么都强?咱们有粮有地,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也老了,你娘也想过两年安生日子,家里就盼着你跟敖崽子顶门户,娶妻生子……”
  李昌明还没絮叨完,李荣就不耐烦道:“爹,你这些话都说了多少回了?我在主家过得比一些主子都要好,虽说前段日子出了点事,但金雀是大奶奶房里的贴身丫头,娶了她,大奶奶迟早会把我拎回去。”
  李昌明心里满不是滋味,他做过奴才,刚开始只是一个粗使小厮,整日整日的劈柴担水,肩上的皮磨掉一层又一层,手脚一到冬天就肿得回不过来弯。
  熬了几年才到了厨房,可正经的手艺老师傅又怎么会教你?不是洗菜掏灰就是烧柴腌咸菜,露在外面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洗不干净,后来又被打发到不受宠的庶出少爷身边,伺候他的起居。
  开始连饭都吃不饱,到哪都遭白眼,绝望的时候,李昌明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家老爹老娘了,过不了这个冬天,就会死在别院里,一张席子裹出去,连个坟包都没有。
  可他不认命,拼了命的干活,伺候主子,没菜没粮他都想法子让主子吃饱。
  李荣七岁跟着他进了一趟府门,便被那表面的繁荣迷了眼,吵着嚷着也要去府里当奴才。站在李昌明的肩上,他从未吃过苦,进府之后就是管事起身,做的还是油水最厚的采办。
  “大小子,你当爹娘是在害你?”李昌明痛心疾首,“非要爹求你,你才肯脱身?”
  屋里争执不下,睡得浅的李敖在西屋听了声,顿时睡不着了。
  他很少入府,跟他爹娘上青州府也只是在城里溜达,从来不肯靠近那条街。
  府门再大再宽又如何?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又怎样?他心里如同食神下凡一般的爹,进了府门就得矮上三分。
  对着那些夫人、小姐,甚至于老爷的宠妾,他爹指不定都得下跪。
  只要主子说一声,不管他爹在做什么,是不是病着都得下厨房,那些达官贵人从未把他爹当成一个人,即便赎了身,老爷用得着的地方,他爹都得上刀山下油锅。
  衙门的户籍上,写的李昌明全家都为自由身,但奴才的烙印一旦烙下,就再也别妄想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活下去。
  李敖看着屋顶,怔怔出神。
  东屋吵到了下半夜,他听见李昌明唉声叹气走了出来,步履沉重。
  李敖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又松开了手,他真想掰开李荣的脑子看一看,他爹拼命逃离的地方,他是着了什么魔非得往里头钻?
  李荣的婚事也定在三月初四,跟刘五郎和阿香同一天,丫鬟配小厮,在府里不算是什么大事,可能连红烛都兴点,李昌明夫妇心疼孩子,说什么也想操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