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带来祸事

  门可罗雀,灶上的吃食每天都剩了大半。好在冬日里吃食存得久,隔夜也不会坏。
  刘五郎和阿香生生吃胖了三四斤,连着四五日生意惨淡,他们俩就是再爱吃灶上的肉食,也不由得为自家掌柜的担心了。
  偏生姜桃不慌不乱,仿佛他们搁这拍苍蝇,从前门溜达到后门是小事一般。
  “桃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刘五郎苦着脸劝道,“月底又得交租子,满打满算这个月才做了半个月买卖,咱们不得亏惨了?”
  姜桃合上账本:“不忙,倒是五郎叔你,打算啥时候娶阿香姐过门?这眼瞅着就快过年了。”
  五郎顿时脸一红,阿香听了嗔怪道:“桃子,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就会打趣我。”
  五郎有点急:“我倒是想早点把这八字给写全了……”
  奈何阿香就是不松嘴啊,要是逼得紧一些,三五日都不带搭理你的。
  “是少个媒人?”姜桃问,“还是阿香姐你嫌我五郎叔太穷,连两亩水田都没有?”
  “不不不,不是……”阿香急忙解释道,“我一个被休弃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五郎?”
  姜桃冷下脸:“什么休弃?记住了那俩字叫和离,谁不要谁还另当别论呢!”
  刘五郎垂着头也道:“阿香你也晓得我从来就不在意那些。”
  两人俱是不语,姜桃刚要再劝两句,忽然瞧见门外一人探了探脑袋。
  姜桃掀开挡板,走到门口,只见店外一个老乞丐往后退了两步:“掌柜的,我没踩着您的门槛。”
  老乞丐发须雪白,一声百衲衣补丁盖补丁,寒冬腊月的脚上只蹬了一双旧鞋,裤子只及小腿肚,露着一截脚踝。
  “老人家,你进来坐吧。”姜桃于心不忍,“这会儿店里没人,我叫他们给你上一碗热茶暖暖身子。”
  老乞丐反而退得更远了,好似要拔腿而逃:“掌柜的,多谢您的好意,我……我没有钱。”
  姜桃放软了声音:“不要钱的,您进来喝便是。也算是给咱们店聚点人气。”
  说着,刘五郎上前将他半拖半拽的拉进了屋:“我家小掌柜的说啥就是啥,灶上的吃食还都热着,窝头黑疙瘩管饱。”
  老乞丐挣脱不得,进了店之后说什么都不肯落座,深怕自己的衣衫弄脏了人家的条凳。
  刘五郎没遇到过这般倔强的乞丐,姜桃见此:“算了,五郎叔,他要站着就站着吧。”
  阿香提了一个茶壶过来,正要给他揭一个茶碗,老乞丐突的抓了那个碗,把阿香给吓了一跳。
  “掌柜的,我用过的碗甭给别人使了。这碗当我买的,就放在您店里,平日里替我保管着。”他从怀里摸出七八个铜板来,排出三文放在桌上:“够买一个了。”
  姜桃一愣:“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乞丐不言不语,将钱往怀里一塞,端着茶碗站在窗前,小口小口的抿着热茶。
  见他望着窗外,不知道心思何处,姜桃给阿香使了个眼神,让她端一叠黑疙瘩送给老乞丐。
  阿香将热好的黑疙瘩放在他手边,老乞丐目不斜视,也没说是吃还是不吃。
  刘五郎和阿香偷眼瞧着他,茶铺里静悄悄的,只有老乞丐倒茶喝茶的一点声音。
  待老乞丐喝了半壶茶之后,他端着茶碗走到柜台前:“掌柜的,往后我就在这里吃茶,您替我把碗留着,茶只要半壶,其余的什么都不要。”
  姜桃接过碗,犹豫了半晌后点了点头:“您只管上门,热茶随时都有。”
  老乞丐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店门,姜桃转头一看窗台上,那叠黑疙瘩一个都没动。
  阿香去收拾茶壶,刚提起茶壶却见下面压着一文钱,她捏着铜板:“这老人家可真古怪。”
  姜桃看了看墙上的牌子,在老乞丐吃茶的时候见他不动声色扫过一眼,饮子三文钱一壶,热茶两文,半壶就是一个钱。
  这老人家,竟然还是认字的。
  此后连着两日,老乞丐在申时之后准时进店,只要半壶茶,也只用自己那只碗,姜桃好劝歹劝也没让他坐下喝,他也照旧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默然不语。
  半壶茶一喝完,将碗小心翼翼搁在柜台上,一个钱压在壶底。
  老乞丐逐渐的成为了同福茶铺不可或缺的人物,要是有一日他来晚了些,刘五郎和阿香还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盼。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姜桃打算过完腊月二十八就关门,等到初六之后再开张。
  阿香熬了浓浓一碗浆糊,端到门口,刘五郎正在门前摆弄着春联:“大虎,这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
  大虎指着其中一联道:“上联最后一个字是仄声,下联最后一个字得平收,五郎叔您可别贴反了。”
  刘五郎捧着沾了浆糊的上联,踩着凳子往右边墙上贴,大虎站远了看:“歪了歪了,叔您再往右边点,诶,这才正了。”
  贴到横批的时候,大虎连连后退,脚下没注意撞到了一个行人。
  大虎急忙致歉,他腿脚还不利索,刚才可踩了人好几脚。
  “没事,没事。”那人声音嘶哑又难听,活像是被踩着脖子的大鹅。
  大虎脖子后起了一层小粟米,转头看那人,触及那人阴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那人眼神一黯,知晓自个形同鬼魅,很容易吓着孩子。他往边上避了一避,就要躲走。
  倒是姜桃从屋里出来,仔细端详了眼前这这男子,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人的名字。
  “青哥?”姜桃试探的唤出了声音。
  那人身形一顿,急道:“你认错人了”
  姜桃皱了眉头,面前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把烂嗓子又怎么会是当红旦角青哥?
  姜桃向前一步,那眉眼轮廓却真是青哥。
  “出什么事了?”姜桃想了想,“你可能不认得我了,一年多前我在郑家村见过你一回。”
  青哥没吭声,其实他一眼就认出了姜桃就是当时的小女娃,唱戏的难免要见几个金主,不认得人叫错了名儿那可是大忌。
  刘五郎等人皆望着面前这位传说的红角,心里疑惑不已,他不是常驻富春脚店唱小曲儿么?怎么好端端的弄成了这副样子?
  甭管中间有什么缘由,姜桃见他嘴唇冻得发白,面无血色,还是出声道:“进来坐吧,外头冷。”
  青哥鬼使神差的跟她走了两步,行至门前,他急忙摇头:“这会给你带来祸事,我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