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消息

  连日里没半点姜陵的消息,她焦急之余难免将火气外泄,而这天气和糟心的堂弟,更加是火上浇油。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她无心如此绝情,更不愿意伤了少年一颗剔透的玲珑心。
  她芯子本就不是个女娃,潜意识里更偏向于更年长的男子,就算是大她近七岁的姜陵,她都频频提醒自己,外表稚嫩腔里也该有一颗同样的少女之心。
  可是,她本性如何,面具戴久了,她自个都快忘了。
  姜桃心思沉重的走在村道上,好不容易晃进了屋,揉了揉脸,叫姜强和张氏去村道边上抬人。
  余氏早搬新屋里去了,现下旧屋里住着大虎小虎和小能三人,好在他们仨的关系愈发亲厚,住在一个屋里也没啥。
  姜强和张氏骂骂咧咧去拖人的时候,就只见狗子在一边守着。抬回了大能,就只能在杂屋里给他打了个地铺,就这还想着睡床,做梦呢!
  李敖这头魂不守舍着了家,在屋门前撞见了等人等得心急如焚的姆妈,他想了想,瞧着是有点面熟的,想不起在哪见过。
  想着想着思绪飘飞,又扯到了姜桃身上,他心里头的酸意一阵一阵,都快把自个给淹死了。
  “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姆妈拍拍身上的灰,将信件双手奉上:“这是莹姐儿给你的信,她现在水深火热的,日子可不算好过,紧要的,她说你瞧过了信件就知晓了。”
  李敖看着信件,瞧着上面秀气的小楷,半天没过到心上。姜陵他有哪点好?就是会念几首歪诗,写两篇不知所以的文章,姜桃要真是跟别的姑娘那样爱那层功名的光环,他也去考科举不成么?
  “哥儿,快接着啊。”姆妈手往前送了送,李敖平日里看起来挺机灵,今儿怎么跟丢了魂似得,痴痴傻傻。
  李敖回过神来,先叹了口气,他小小年就该跟他爹似得满脸褶子了,不,他爹喜爱的姑娘成了他的妻子已有二十余年了,脸上乐呵呵的一条纹都没有了。
  “我跟她说过,往后有什么事就不必来找我了。这信件你拿回去吧。”
  姆妈瞪大了眼睛:“不是,哥儿,这不是普通的信……”
  李敖再没吭声,垂着头越过她而去。
  他就是活该,前十五六年顺风顺水,事事如意,却命中犯煞,碰见这刺头,从此往后但凡沾上点她,摧心断肝。
  姆妈捏着信,进退两难,这信件万般重要,但她又不敢追进院里去。徘徊良久,只得归家。
  夜幕降临,她寻了个空,才将没送出信件的事悄悄说了。
  黄莹白着一张小脸,揪紧了手里的丝帕:“当真不肯收?”
  “看都没看呢,直接就走了。莹姐儿,我瞅着你还是别把这事全寄托在那小子身上,他家也就是家里殷实些,旁得什么都没有,要翻身还是得看看能不能抓住未来姑爷的心……”
  黄莹沉默半晌,末了勾唇笑道:“这些道理我听了三五百遍了,早就晓得了。”
  姆妈不再相劝,替她擦了手便悄然退了出去。
  黄莹看着远处彻底落下西山的日头,闭了眼睛。最后一点希望,就此幻灭了。
  大能躺了两日,到底是男娃的身子骨,没多久就能下床了。
  因着头两日的饭食都是送到杂屋的,这天大清早姜桃就在门外喊:“自个起来吃,甭以为有人会伺候你。”
  大能听着这话,浑身一激灵,就算是再心不甘情不愿,赶着饭点都爬起来挨到桌前。
  余氏还在床上卧着,平日里都是吃些粥汤。听姜强等人说大能回来了,余氏放下了心,连干饭都能吃半碗了。
  张氏端着汤碗从灶房里出来,小心翼翼搁到桌上:“齐活了,赶紧吃。”
  大能早饿了,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就要上桌动筷子,刚凑到桌前,姜桃抬起眼:“谁准你上桌了?”
  大能一愣,姜桃偏头跟大虎道:“把那段话念念。”
  大虎搁下筷子:“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话音刚落,姜桃就问:“记住了没?”
  大能不明所以,姜桃夹了一筷子藤藤菜:“看样子是记住了,那你背一遍。”
  不是?他都说了什么?叽里呱啦的一句没懂,就叫他背一遍?
  “背不完不许吃饭,喔,对了,要是在咱们吃完前你都没记住,那就没得吃了,咱不会单独给某人留饭食。”
  大能反驳道:“我没听懂……”
  触及到姜桃冷冰冰的眼神时,他又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你能懂个屁!孝道讲给你听你也听不明白,兄友弟恭是啥意思教给你个小畜生就是玷污了圣贤书。”
  大能看着姜桃情不自禁的开始抖,那日姜桃揍他的时候半点没手软,简直跟地府的阎罗一般可怕。只要她一抬手,他都觉得那拳头能落到他头上。
  “大虎,重复三遍。”姜桃看着他,“只有三遍,背错一个字这顿饭就不必吃了。”
  大虎如同念经一般复述了三遍,大能下意识去记。
  桌上姜强、张氏等人各吃各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等收了筷子,大能还卡在头一句“用天之道,分地之利……”
  姜桃说这顿饭不必吃了那就是不必吃了,桌上连一粒米都没留下。
  大能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想要大喊又怕姜桃教训他。
  姜桃瞥了他一眼:“你该回去了。”
  “回哪去?”
  “当然是回杂屋去。”姜桃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放你在我院里瞎溜达?”
  不关到他彻底蔫吧了,姜桃是不会许他出来的。
  连着三顿,大能都没背出个一句整的来,而这期间,除了水,真的半个黑馍馍都不曾给他瞧见。
  姜强也加紧打探姜贵的消息,儿子就该丢给老子去管,到时候是生是死跟他们都没干系,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好消息传来,三个月前,袁家村有人称在隔壁镇上瞧见过姜贵,像是在要饭。
  姜强为此,专门启程去了一趟临乡镇。
  与此同时,姜陵落榜的消息也传到了姜桃耳朵里,姜家村的人无不扼腕哀叹,皆道姜家村没这个风水,出个举人老爷就到头了,状元那是万万不可能有的。
  姜桃担心他晕船的事成了事实。姜陵连走了十几日的水路,同行举子就算是不晕船的也几乎是去了半条命,途中经过渝州又遇狂风,水粮相继告罄,到达京城之时,悉数大病一场,如此与金榜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