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大虎念书
姜桃一本正经的道:“姜陵哥哥,山高水深总得去瞧过才知道。大兴国很大很大,不光有姜家村、青州府、还有无数数不清的青山绿水,壮丽风光,只待着这里是瞧不见的。”
她垂着眸子:“你才十八,治国平天下也无不可能。我不想就在清水镇听人说姜家村出了个神童,我想在大兴所有平头百姓口中都听到你的名字。”
姜陵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胖婶推门进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见着姜桃便住了嘴,换上一副笑脸:“桃子,吃朝食了没?跟你哥一块吃点?”
胖叔也道:“狗子去逮田鸡了,一会回来咱们烧田鸡吃。”
姜桃摆摆手:“不了不了,婶子,我奶做好饭了,我要回去吃的。”
说着便低了头,将手中单子递给姜陵:“姜陵哥哥,你看看这单子,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就按这单子做席面了。”
姜陵下意识接过单子展开一看,只见上头的字写得歪七扭八,只能勉强认得是个什么字。
他忍俊不禁道:“是大虎照着字样画的?”
姜桃脸上飞了一道红霞,支支吾吾道:“是……我写的,我现下还不太会写字,在你面前当然不敢班门弄斧。”她指了指单上的字样,“还是看得清的……”
姜陵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看,还是看得清楚的。”
姜桃抬头问:“那你瞅着这菜单子还成么?”
姜陵合上单子递还给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就照着这个单子来吧。”
姜桃接过,正打算告辞家去。
姜陵唤住她:“桃子,还是……多谢你。”
姜桃转头一看,但见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清亮的眸子里皆是笑意,如同积雪消融,万物复苏。
“嗳。”姜桃也笑眯了眼,姜陵能想通就是大好事了。
黄家老宅里。
黄莹半挨在黄花梨木椅里,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她揉碎了。
院门叩了三声,姆妈前去开了一条缝,只见她慢慢黑了一张脸,黄莹如临大敌,悄悄抬眸看了一眼上座的爹。
“不依。”姆妈垂手站在厅上回报了,“还说往后不要再上门了。”
黄莹脸色一白,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莹莹。”黄老爷看向她,脸上神色莫名,“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黄莹仿佛万钧重担压在脊背上喘不过气来,她勉力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黄老爷站起身,手上念珠不停的转动着:“你莫要叫我失望。”
他行至黄莹跟前,见她如同木偶一般怔怔瞧着面前的三寸地。
“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做姐儿的。”
黄老爷脚上一双青色锦缎单鞋在她面前停了半晌,然后消失在了眼帘。
姆妈松了一口气,踱至黄莹面前,犹犹豫豫开了口:“莹姐儿,老爷这般也是没法子,这两年‘生意’太不好做了。”
黄莹重重仰靠在椅背上,眼泪直流到脖颈里:“那算是哪门子‘生意’?咱们会有报应的,一定。”
姆妈拿帕子揩她不断涌出的泪,哽咽道:“咱们妇道人家哪里管的上这些事?你只管寻一门好亲事,等嫁出去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想法子再把姨娘带走,咱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提及姨娘,黄莹紧闭了双眼:“姜陵哥哥拒了亲,那再嫁给其余任何人都没什么分别了。”
再睁开眼时,她想起了李敖。
她往常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享受着被人追逐的乐趣。
或许,今时今日,他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胖婶家小院里。
姜陵的谢邻宴请了姜桃一家,位置也是上首堂屋那一桌。余氏和张氏、姜桃忙着席面都在灶房,等菜全都上齐了再上席吃几口酒菜。
院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受了邀请的乡邻脸上红光满面,能成为举人老爷的座上宾,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李昌明和王氏来得晚,便和姜强一家凑了一块,姜陵赶考那会他们家也出了不少银钱,并且言明往后无须奉还,只当是对读书人的一点敬意。
里正拉着姜陵吃了半坛子酒,姜陵好不容易脱了身,端着酒杯来到姜强这一桌,面上带着抹不去的坨红,薄唇更艳,眸子更加清亮。
席上不少小女娃眼珠子都挪不动了,世上哪个姑娘不爱这翩翩少年郎?
“强子叔,明叔,明婶,我敬你们一杯。”他端着酒杯,仰头喝了。
王氏劝了一句:“少喝点,喝慢点,喝多了头要疼的。”
姜强也是实诚的,端着杯子二话不说就喝了个空底。正宗酿造的高粱酒,又辣又醇,姜强猛地被呛了一嗓子。
李昌明不慌不忙吃了杯中的酒,拉了姜陵坐在边上,给他空了个碗夹了几筷子菜。
“空着肚子吃酒不好,这酒也不是你读书人吃的,吃多了脑子发昏,就写不得文章了。”
姜陵点头称是,乖乖吃了几筷子菜。
一桌人说了会话,话头转向席上唯一的两个小男娃身上。
这会儿姜正和李敖都在学堂,就算是旬休,他们俩肯定也是不来的。谁都不想被自家老娘提着耳朵教训,瞅瞅你姜陵哥,还不多学学人家,诸如此类的话,他们从启蒙伊始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强子叔打算送他们念书么?我记得大虎应该是到年纪了。”
听姜陵提及自己,大虎夹菜的手缩了缩,低着头看着碗里的干饭。
“想是想着,就是……”姜强干笑了两声,“束脩有点难。”
姜陵也是贫家子,了然的点点头。
李昌明和王氏相视一眼,要是搁往常,他们就算是晓得姜强家有难处,也顶多是悄悄帮上一把手,譬如借个驴子,晚些收租粮等。
现下,倒是中间隔着个救命恩人——姜桃,他们却是不能不管了。
正打算开口,姜陵出了个主意:“先送去赵老先生那识字如何?我五六岁那会也是先跟赵老先生学的,他老人家束脩收得少,一季一身衣衫两斤肉三斗糜子面就成了。”
姜强眼神一亮:“只要米面衣衫?不收钱?”
姜陵点点头:“他原先也是读过十几年书的,只是时运不佳,考到童生试就罢手了。他不愿开馆教习,就零星收几个读书郎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