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吃饱再哭

  阿曼达走后,我艰难的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走到门外。不为什么,只是,突然没有脸再去见担心我的马一瑞和陆柏青了而已。
  奇怪的是,我每走一步,都有一连串的水珠滴落在我的鞋面上。
  直到鞋面全被打湿了之后,冰冷的湿意渗透鞋袜传到我的脚上,我才意识到疲倦不堪的身体已经被陆柏青拖住了。
  这个时候,世界又恢复了声音,风的声音,雨的声音,人的声音,还有我哇哇直哭那刺耳的声音。
  我蹲在地上,仿佛丢失了全世界一般只能抱着自己,除了哭,一无所能。
  而他,除了抱着我,任我在他怀里大哭,其他也一无所能。
  许久,待我终于找回意识,他轻轻将我拉开,手指拭过我的眼底,将那一滩湿意轻轻推开,然后看着我。
  “可不可以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哭。”
  见我一脸懵懂的抬头,他突然笑了笑,眼底像是装满了一汪温泉。
  “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继续哭。”
  我脸上挂着泪,大脑里的螺旋突然运转不动,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所说的话,就被他带着走向了另一个餐厅。而那里,阿曼达、马一瑞她们剧组里的所有人都在,热闹的仿佛另一片光景。
  “喂,你是不是人?我哪儿有心思吃她们的庆功宴?要去你自己去,我没胃口!”
  说着,我甩开了陆柏青的手,却又再一次被他抓住往里拖。
  “这家餐厅很难吃到,他们家的牛排是从南非运来的,真的不想尝尝?”
  “不是,你怎么想的,我至于这么没脾气吗?刚和阿曼达吵完架就来吃她的饭”
  “你们哪有吵架,不是聊得挺顺利的吗?”
  面对他的振振有词,我才是突然没了脾气。感觉他说的也没毛病,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这么被他带着进了餐厅。
  阿曼达电影在这里举办了答谢酒会,在场的除了马一瑞和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还有影院的承办方。人很多,根本没有人留意我们。
  陆柏青表现的镇定自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把面前的牛排一一切好,然后换了我眼前纹丝未动的盘子。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现在哪有胃口吃东西啊?
  见我一动不动,他又把换给我的这份牛排换了回去,“太大了?”问完不等我回应,又把那一格格牛肉切成了入口的大小。
  我沉默不语,但是低眼看着他关节分明的手指在刀叉上动作时,突然一下就笑出了声。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朝我看过来,“笑什么?”
  “没有”我摸了摸鼻子,把笑意敛过去以后发现他还在盯着我看,我不自在的用指尖挠了挠脖子。
  “感觉……你还挺适合过日子的。”
  我哭的这么惨,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也不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就拽着我来吃饭。淳朴的都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倒是……还蛮符合他性格。
  他闻声也轻笑了下,不作回应。
  不过,被他这么一弄,我好像也轻松了不少。或许也有大哭过一场的原因。总之,心里的压力消散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半……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希望能把剩下的那一半压力全都抒发出来。却没想到,我叹的压力太大,被陆柏青发现了。
  见他好端端的将我望着,我露怯的摸了摸鼻子。
  “看、看什么看!”
  他轻笑了下,没有作声,把切完的牛排往我面前一放,“趁热吃。”
  话音刚落,阿曼达已经站到了我们面前。
  我看着她举在空中的酒,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歪头望着我“喝一杯?”
  我后知后觉放下拿开腿上的餐布,站起身与她碰杯。
  惊奇的是,说要监督我的陆柏青居然没有阻拦。
  与阿曼达一饮而尽后,她打量的目光依旧在我脸上停留“以后常联系,反正都是同行,刨去一些别的因素,我还挺欣赏你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要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陆柏青,“小子,那老头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我和陆柏青听到她这话都在原地摔了个踉跄,阿曼达把一张名片递到陆柏青面前,“我常住在洛杉矶,但也经常会去纽约,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柏青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朝她点了个头,收下了名片。
  阿曼达见状,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她的背影,我略微有些惊愕,“你在家和阿曼达的关系也不好?”
  陆柏青抿抿嘴,转过头看着我,“年龄差这么多,有没有血缘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你跟艾瑞克也差很多啊,你们俩怎么这么好?”
  一说到艾瑞克,我条件反射般的定了定。
  陆柏青把我的反应都看在眼里,“ariel是ariel,alier是alier,艾瑞克带着美人鱼公主的期许,给你换了字母的拼写顺序,在他心里,就是希望你像美人鱼公主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
  “你怎么知道,他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就是知道”他有些小傲娇“在我心里,你是唯一、最好的alier。”
  说这话时,他一字一句,非常清晰,也非常坚定。
  “陆柏青”我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他的笑容也僵在嘴边。
  “我要被你恶心死了。”
  话音一落,我迎来的后果是被陆柏青揪着脑袋报复了一顿。
  “呀呀呀,你们俩注意点儿,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
  马一瑞放下酒杯,在我们对面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下。
  “死丫头,我下个月没通告,想去日本打个针。你没事就陪陪我,顺便把你那块吓死人的疤一块儿做了。”
  她这话说的轻巧,就跟我这块疤做起来真跟她那美白针一样轻巧。我防备的捂住脖子,“别别别,我忙着呢,都跟你似的千金大小姐。”
  “你忙什么呀有什么好忙的。”她不屑的白了我一眼,“哦哦哦,你笔记本上那个‘无差别杀人’?你就忙那个呢吧?哎,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说出来,实在不行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别想不开去报复社会!”
  “你早上起床没刷牙是吧,嘴怎么那么臭!谁让你看我笔记本儿了有点素质没有?”
  “有什么不能看的有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全是你那画的跟丫树杈似的关系图”马一瑞见我怼她,也不生气,倾身趴在桌子上,“说真的,你研究那个干嘛?”
  马一瑞的话也引起了陆柏青的注意,见他们来都灼灼的看着我,似乎真怕我报复社会似的,我一阵汗颜。
  “没什么,就是想写一个这种话题的剧本而已。”
  这还是拉斯维加斯那件事情给我的灵感,ea当时的状态一直在我心里。虽然没有办法和她感同身受,但同样处于那场暴乱的受害者,对于灾难过后,政府的无奈,受害家属的悲恸,以及虽然这场暴乱里并不存在但不代表同类型的事件里一定有的犯人家属。他们面对的舆论,指责和失去亲人后的伤痛。
  死的人平白无故死去,留给活着的人的都是无尽的折磨。
  从来没有一部电影关注过这个群体,所以我想……应该会是一个好素材。
  “嘿哟我真看不惯你们艺术家这做派”马一瑞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求求你了别跟我爸似的,搞得这社会没了他就转不动了。你有这闲心多吃两顿牛排,你们俩多谈谈恋爱,享受享受生活多好啊。”
  “你还不许我报效社会啊?”
  “我管你报效社会还是精忠报国呢,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说罢,马一瑞踩着她的15公分高跟鞋,跟个老树成精了似的扭着屁股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