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尤雪霏正欲再说点什么,却忽见旋转楼梯上,直发垂肩,薄施粉黛,穿着白色T恤,高腰阔腿牛仔裤的叶江月,正缓缓走下来。
叶江月的姿态和她的穿着一样,悠闲,放松,仿佛走在自己家里那般随意自然,仿佛在这个家里住了几十年般自然而然。这是心安理得的女主人的姿态,这是尤雪霏梦寐以求的自己将来的样子,而叶江月,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得到了。
叶江月,你姑且笑着吧!看谁笑到最后!
叶江月拾级而下,一双秀目看着楼下仰视自己的尤雪霏,脸上挂着恬淡悠然的微笑。在尤雪霏看来,那种笑是胜利者的微笑,带着炫耀,自信,自得,放松,轻松。
陈瑞天起身,笑说:“月儿,雪霏来了!”
尤雪霏主动走上前去,笑容可掬的说:“叶小姐,你好!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有眼缘,今天看起来果然不错。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
叶江月接住尤雪霏热情伸出的两手,与她相握,笑脸相迎。只是叶江月笑的坦荡,尤雪霏笑是伪装。旁边的陈瑞天笑看着如娇花软玉般的两人,她们言笑晏晏,亲亲热热,倒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尤雪霏转身拿出两支口红,对叶江月很亲密的说:“江月,送你两支口红,香奈儿的,颜色很正,适合你。你气质好,皮肤白,什么颜色都可以驾驭。”
叶江月听尤雪霏强调口红的牌子,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乡巴佬,以前没用过这上等货,不由心中暗笑。殊不知她叶江月虽然没什么钱,平时也喜欢素淡,但那些奢侈品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正规场合也自然可以珠光宝气的出场。
“好的,谢谢!只是我无功受禄,不好意思啊!”叶江月有些推辞。
“你说的太见外了,我家尘尘一直蒙你照顾,你待尘尘就像我姐姐待尘尘一样,我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我代我姐姐感激你。”尤雪霏说的情深意切。在现任面前,总提前任,即便话说的比糖还添,总是显得有些滑稽和不合时宜。
叶江月也只是微微笑着,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尤主播的好意!”
尤雪霏笑的春风拂面,似乎没有一丝的困扰,继续亲热的说:“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姐妹,常来常往。周末一起逛逛街,喝喝下午茶,我知道有个街角的咖啡店,特别好。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
尤雪霏又看着陈瑞天说:“刚刚我姐夫还叫我周末出去放松放松呢!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好朋友。叶小姐初来乍到,C城我自然比你熟悉一些,我姐夫平时也很忙。现在好了,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打发闲暇时光了。”
尤雪霏热情似火,一通话和一片情表露的密不透风。陈瑞天和叶江月都有些意外。毕竟,尤雪霏对陈瑞天的心思,世人皆知。她这么快就走出情伤,接受现实,甘拜下风,转变角色,并极力拉拢情敌,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当然,也许这也是尤主播随口一说,顺水人情。于是叶江月礼貌的说:“好的,当然可以,和尤主播一起逛街喝茶品咖啡,是我的荣幸。”
……
尤雪霏走后,陈瑞天和叶江月不禁面面相觑。
叶江月转着手上的口红,笑着说:“我感觉自己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妹,今天终于久别重逢了。”
陈瑞天抚额大笑,他揽着叶江月的肩,说:“这样不是很好吗?大家以后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大大方方,客客气气,不是比剑拔弩张好吗?”
“我倒宁愿她对我剑拔弩张。横眉冷对也许要比口蜜腹剑好一些吧?”叶江月自言自语。
“瞎说什么呢?哪里有人喜欢和别人吵架啊?这样和睦相处不好吗?”陈瑞天说。
叶江月点了点头,笑着说:“尤大主播的这番热络,倒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一个情节。就是王熙凤到别院迎接贾琏的小妾尤二姐,骗尤二姐回贾府大观园。那时,王熙凤应该也是这般模样,笑里藏刀,和尤二姐好的蜜里调油。”
“哦,”陈瑞天追问,“那然后呢?”陈瑞天对《红楼梦》并无什么印象。
“然后尤二姐被骗进大观园,就慢慢被王熙凤折磨死了。”叶江月说。
“哈哈,得了,月儿,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尤雪菲倒可以说是尤二姐,但是你不是王熙凤。”陈瑞天说。
看来书读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江月也笑了,陈瑞天完全是弄反了。然后她饶有兴致的问陈瑞天:“你知道尤家姐妹为什么一个叫尤雨霏,一个叫尤雪霏吗?”
陈瑞天回忆了一下,说:“她们姐妹的名字是我岳母起的。我听雨霏说过,好像和一句什么诗有关。”
叶江月笑着说:“那你岳母一定是个很有诗意的人。”
“她是位护士。不过也很爱好文学。”
“那就对了。《诗经》里有首著名的诗叫《采薇》,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雨雪霏霏的意境很美,你岳母一定是据此起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很有可能!”陈瑞天点点头。
“而《红楼梦》里的尤家姐妹没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叶江月说。
“那叫什么?”陈瑞天来了兴致。
“一个叫尤二姐,一个叫尤三姐。她们的结局都不好。”叶江月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
陈瑞天沉默下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猝然离世,结局不好的亡妻。
“对不起,瑞天!”叶江月默默的看他一会,抱歉的说。
“没事。我才学渊博的叶老师。”陈瑞天搂住叶江月,把脸埋到她的秀发间,感受着真真切切的温暖生命和人间香气。
叶江月心里想着:
“雨雪霏霏,意境美则美矣,然而却是一种萧瑟凄凉之美。寒冬季节,阴雨霏霏,雪花纷纷,多么凄神寒骨,令人悲伤啊!不知尤母在爱女起名时,可曾想过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