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雨打梨花深闭门

  会是陈瑞天的生意对手吗?其意图使陈瑞天痛失爱妻,给他致命一击,使其一蹶不振。如果是那样,那么对方显然并未如愿。因为陈瑞天克制了巨大的悲痛,生意版图越做越大。而且,如若是这般天衣无缝的设计,直接针对陈瑞天本人岂不是更好?
  那么是觊觎陈太太身份的人吗?叶江月目前明确知道如痴如狂爱着陈瑞天的是尤雨霏。可是尤雨霏是她的亲姐姐,何况车上还有她们的亲身母亲,可能吗?可能吗?
  虽然,有人说,永远不要低估人性之恶,永远不要高估人性之善。又有人说:永远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但是,叶江月心里还是在默默的否定。杀姐弑母,难以想象啊。可能吗?叶江月在尤雪霏名字边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瑞天,不知为何,写下这个名字,叶江月一阵莫名心痛。这并非仅仅出于陈瑞天对自己有帮助之恩,更多的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叶江月觉得他是一个正派,真挚,善良,忠诚,有责任有担当,能力超群的男人。
  陈瑞天会是那个杀妻凶手吗?他也许有了外遇,婚内出轨?不会,叶江月把“出轨”重重划去。
  因为妻子去世五年多,在无孔不入的记者眼中,除了妻妹的主动追求,陈瑞天并无其他绯闻。再说,即便出轨,有钱人左拥右抱,金屋藏娇,背地里三妻四妾也是司空见惯,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陈瑞天也许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妻子掌控?再划去。陈瑞天所有的生意都是合法生意,是C城的纳税大户,明星企业家。即便背后不如外表那么光鲜干净,但瞎子都看的出来,照片上尤雨霏对陈瑞天满脸崇拜,充满深情。即便陈瑞天真有什么把柄短处,尤雨霏也未必不会帮丈夫隐瞒,未必不选择宽容。
  叶江月又在陈瑞天名字边上打了个问号。
  会是秦树桐吗?他会不会出于某种阴暗的动机,使用了某种卑鄙的手段,在风雨之夜,杀了尤雨霏?
  不会,秦树桐接触尤雨霏的机会很少,不仅很难下手,而且毫无必要。即使他曾经喜欢过尤雨霏,但是他看上去很烂情,转而追求其妹。今天又和自己暧昧不清。何况作为C城大医院的主任医师,完全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会不会是和尤雨霏有私人恩怨的人?但尤雨霏出身名门,仅从照片看来,就显得很有教养,与人为善,脾气温和。不像是会和别人结仇结怨的人。
  那么会是谁?叶江月再看了一遍新闻。
  “……死者尤雨霏的丈夫和父亲均向警方证实,尤雨霏患有心脏病。常常会有头痛晕眩之类的症状。近期发作次数较多。死者尤雨霏的父亲,尤书翰老先生是本城首屈一指的心血管病专家,博士生导师……”
  叶江月长舒一口气,确认无疑了,这明明是一场铁板钉钉的意外悲剧,自己今晚怎么会这般疑神疑鬼?人家苦主都认可了这个最终结果,我是操心个什么鬼?
  仅凭一个喝过酒的人无聊的的几句话,自己就在这里长夜不睡,疑神疑鬼。真是神经过敏,莫名其妙!叶江月生自己的气,把纸张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自己从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为什么今晚却去纠结别人家的尘封往事?自己向来注意不招惹豪富之人,为什么今晚却那么关注陈瑞天的事?
  叶江月,难道你真的要去蹚这趟浑水吗?
  是什么力量使你心神不宁?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太过寂寞,经不起别人用小手指轻轻一招?难道生活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沉重吗?
  ……
  叶江月在辗转反侧中恍惚睡去。
  第二天是周六。叶江月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立于窗前一看,才知道,昨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此刻窗外依然是细雨淅沥,空气清新湿润,隐隐带着莫名的花香。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夜雨让C城燥热的气温低了几度。使人体感觉特别舒适。
  叶江月蓦然想起昨晚的胡思乱想,不觉哑然失笑。就像一个深夜怕鬼的人一样,夜里缩成一团,杯弓蛇影,各种胡乱揣测,把自己吓的死去活来。早起时,面对朗朗乾坤,清白世界,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有多么幼稚可笑。
  叶江月释然。在窗台上铺好两层报纸,然后在其上面放上宣纸,放好墨汁,开始练字。
  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她的父亲叶飞是小学语文教师,小学时候起,父亲就让叶江月练字修身。
  成年后虽然杂事缠身,顾此失彼,但是周末时分,闲暇时刻,或者心乱之际,叶江月还是会提笔练字,沉淀内心。
  叶江月今天练的是簪花小楷。她运笔纯熟,方寸之间,擒众自如。字体舒展绰约。内行人一眼即可看出此等行云流水,非十年之功,绝达不到如此化境。
  片刻写完,叶江月放下笔,独自欣赏。但是她忽然有些气恼,不是对自己的字,而是对自己练的内容。刚刚提笔写时,她看看窗外的雨,又看看天空,信笔拈来的竟然是明代唐寅的一首词《一剪梅》: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自己怎么会写了这么一首闺怨词?在感叹什么?在思念什么?在无病呻吟什么?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寻愁觅恨了?
  这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又伤时间有伤钱,又伤脑筋又伤神,又伤感情又伤身。叶江月,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叶江月把宣纸一团,又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便去洗漱。
  简单的早餐后,叶江月和母亲那边联系了一下,然后收拾好窗台,开始工作。
  今天她给自己的任务是,务必翻译完一章。作为一个业余的翻译家,她必须珍惜自己的羽毛,珍惜好不容易积累的资源,再这么拖着不收工,只怕出版社编辑要把她拉入黑名单了。
  叶江月收敛心神,很快便投入其中,忘记了时间。
  直到尘尘的电话打来。
  尘尘闷闷的问道:“老师,昨晚你为什么请假,不给我上课啊?我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