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会原谅,必须偿还
“我妈给我收拾东西,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因为家里再也不是天堂,而是可怕的地狱。我捡起剪刀,我当时想杀了王大华,我妈夺过剪刀,她说你的手干干净净,不要沾上坏人的血,让她来杀。”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在那个家住过一天。我在高中学校寄宿,寒暑假也不离开学校半步。我心里很恐惧,有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我开始害怕所有的男人。于是我剪短了头发,一年四季穿着校服,独来独往,除了读书,一言不发,成了学校所有人眼中的异类。”
“王大华经常到学校附近徘徊,我向学校说明了情况,学校便禁止他进入校园。我妈没有收入,我靠奖学金完成了高中学业。”
“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我基本没回去过。回去也是偷偷的。我到处勤工俭学,养活自己,完成学业。但是,我还是听说了王大华多次毒打我妈,还听说了很多关于我的流言。”
“一个无耻男人的胡说八道,几个农村妇女的闲言碎语,最终闹得满镇风雨。我年纪轻轻,就几乎万劫不复。”
“我早就想告他,可是没有证据,也没有钱去打官司。我妈被家暴,报警无数次,最终都是不了了之。我妈逃到外婆家,亲戚家,最终都被追回。王大华扬言,谁接收我妈,谁家没好日子过。于是没有人敢管,没有人过问。只有我们母女在一条漆黑的路上,看不到头。”
“他一直逼我回去。想种种卑劣的手段。有一次,我妈给我打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里妈妈的苦苦哀求‘别打我了,放开我。’我也听到王大华可怕的威胁:‘和小月说,你得了重病,让她快回来,不说我今天就打死你。’我就在电话里拼命的叫我妈,我妈被打的惨叫连连,但和我说的却是‘月儿,你千万别回来,妈死了你也别回来。’”
说到这里,叶江月再也无法克制,她蹲下身来,痛哭失声。
身边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但也只是看看就走了,毕竟医院里多得是生老病死,悲欢聚散。泪流成海,心如刀绞,都是寻常。
陈瑞天此刻已经坐在沙发里,他放下手中的水杯,手慢慢握成一团。
这时护士过来叫叶江月,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的叶江月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挂断电话,走向病房。
陈瑞天的拳头最终砸向了桌面,平日一贯斯文谦和的他狠狠的骂了一句:“恶棍,该他付出代价了。”
陈瑞天对身边侍立的陆管家说:“马上通知曹律师,王大华必须彻查深挖,不要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辈子就让他把牢底做穿,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不久,S城关心此事件的人听说,王大华之前的罪行都是小儿科,目前他被追加了很多罪名。
王大华被深扒出有行贿罪,在承包工程时偷工减料,几年前还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致使一工人坠亡,另一工人重伤。事后王大华到处活动,压下此事,善后事宜至今都未了结。
一个小小包工头,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拉帮结派,中饱私囊,一时舆论哗然。因为事关人命,又正值严打时期,S城电台、报纸纷纷报导。街头巷尾,一时议论纷纷。
王大华身负多罪,再无轻判逃脱的可能。牢狱之灾不仅难免,有生之年只怕也难恢复自由了。
更可怕的是,彻查王大华,L镇只怕很多人要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了。
当东窗事发,世界上所有的泥都不能掩盖真相的破土而出。
有好事者开始七拐八弯打听叶江月的律师团队,当在百度里查询到曹律师原来是C城首屈一指的大律师时,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众人在钦佩之余生出无限疑问,这个在S城抬不起头来的叶江月怎么在C城能量如此之大?怎么能够调动如此大牌的律师?闹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凭一己之力让真相浮出水面,让王大华再也无处可藏?
但很明确的一点是,叶江月那些年忍过的痛,吃过的苦,父亲之死,母亲之疯,自己之辱,这些恩恩怨怨,叶江月从来不曾忘记,也永远不会释然,现在要王大华连本带利,一并偿还。
不会原谅,必须偿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在告诉世人,渺小的也有力量,卑微的也有尊严。
她也告诉世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江梅的病情日益好转,曹律师的团队夜以继日的收集固定证据,尘尘经常打电话过来询问叶江月的归期,文案部的工作也已经越积越多,手上可花的钱越来越少,叶江月决定暂且离开,返回C城。
那晚安顿好母亲,叶江月返回“蓝海”大酒店。在大堂,叶江月听到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叶江月几乎有些恍然。原来是昔日S城实验中学的几个要好的同事们。和他们分开的时间并不很长,但似乎恍如隔世了。
他们穿着得体,笑容温和,举止优雅,一言一行带着身为人师特有的矜持含蓄,有些清高,有些虚荣,有些自命不凡,有些怀才不遇,这一切他们的身份很是般配。
他们是听了漫天的报道,再辗转的打听,最终找到了这里。
他们料想当年被周奇峰遗弃的叶江月现在一定是大大的发迹了,否则怎么会用如此强悍的姿态,精准复仇,破釜沉舟,决绝干脆?
他们猜测三年多的时间,当年柔弱无助,不堪风雨摧残的叶江月也许已经长成了大树,或者找到了大树。不管是哪一种,叶江月都活成了一个传奇。
于是他们今天相约来看她。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和八卦欲。
这一点身居高堂的知识分子和街头陋巷的市井小民并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