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悔过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显然是对阿欢不满：“这魂契阁不过是仗着权势罢了，暗地里欺负欺负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便罢。可那阁主竟命人去杀了前太子！
这世间能有几人能够容忍丧子之痛？唯我们王上一人罢了。只因魂契阁是祖上遗留之物，怎么说毁便毁？这乃一忍。
这魂契阁见王上这般肚量，竟毫不收敛，还日渐猖狂。他们竟无缘无故杀了一个可怜人。所说百姓命如草芥，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啊……
正因此事，魂契阁为世间众人所知。
王上千方百计的为他们藏着掖着，他们倒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魂契阁阁主更是强硬的要保下那位伤人的邪祟，简直是不分善恶。因了她的求情，王上将此事还是压了下来，这是二忍。
最后魂契阁竟连王上的女儿——九公主都不放过，想要对其动手。幸而九公主聪慧机敏，用祟灵剑碎片将那阁主杀了。
说到底也是王上的功劳，若非是王上有先见之明，将祟灵剑分割成碎片，九公主亦要惨遭毒手……”
阿欢没再听他对王上的无知称赞，拉起孙亓便要离开。
孙亓起身，发现周围人听的津津有味……
明明漏洞百出，可一经人修饰，便总是能让人信以为真。
阿欢出门便笑出了声：“这镇国忽悠人的话还不如我国呢！”
孙亓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说？”
“沐灵说，祟灵剑是阁主亲自赠予王上祖上的，才不是他说的那般。况且，明明是那坏女人想要致沐灵于死地，颠倒黑白。”阿欢简洁列了两个，这都是好不容易从沐灵嘴里问出来的。
阿欢刚见到沐灵时便觉得她沉默压抑，日日缠着她听故事。
虽是沐灵从未说那是她的故事，可阿欢知道，那都是她的经历。
“那你怎知不是沐灵骗了你，或许这说书人所言才是真的呢？”大人总是有一堆阴谋论，烦人得很。
阿欢显然对他这般诋毁沐灵感到不悦，瞪着他回了句：“沐灵才不会说谎。”
孙亓笑了笑，哪有不说谎的人啊？沐灵不是总说她没事吗？是真的没事吗？
他们在街市上晃荡一圈，时候已经不早了。
孙亓带着阿欢回了府上，那里自己收拾妥当。
“这里真大。”阿欢感慨着，无法不承认，阜国只是个小国。
“大的空旷，让人害怕。”孙亓感慨一句，脑海里却是灵黛已在这生活将近两年的事实。
真是让人无奈，越是想忘却，就越是记忆深刻。
“今晚酉时，宫中王上特地设下晚宴，宴请各国，还望使臣大人赏脸……”一位婢子上前通知了消息，孙亓听罢便问了句：“灵……王后可在？”
灵黛自阜国而来，当年亦是孙亓亲自送来，这般关系自是无人猜忌。
可孙亓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的等着一个答案。
“自是在的。”婢子答了话，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孙亓听罢不自觉地咧开了嘴无声笑了笑，大抵心里还是渴望相见的吧。
阿欢穿上了在集市上新买的衣衫，把沐灵送的那件衣衫叠起来。就算破了，他也是舍不得扔的。
晚间孙亓领着阿欢坐上新的轿子，像极了民间父亲带着孩子出门蹭饭的样子。
阿欢不怕生，更不怕沐灵口中无能的王上。
可他身侧的孙亓却是一句话都不说，阿欢问多了他便让他别多话。
阿欢气闷，明明以前是他的话最多。
他们来的算早，殿上并无多少人。阿欢左瞧右看，没有一个孩子在。
真是无聊的很。
孙亓倒是谈吐自如，跟谁都能说上几句。
阿欢蹲坐在大殿门口，这里人最少，虽是总有奇奇怪怪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啊？”古兮瞧着眼前的孩子，语气温柔。
“阿欢。”他答。
“怎么不进去？”古兮想要去拉着他的手给些安慰，可阿欢缩的很快。古兮失笑：“不如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阿欢觉得她是个骗子，可是他听到她身边婢子唤她九公主。
她就是那个九公主啊……
她是杀了魂契阁阁主的那个女人吗？是让沐灵恨透了的人吗？
阿欢打量着她，还真是无法将这些联想不到一起去……
“去吗？”古兮蹲在地上，双臂抱着腿，轻轻地咳嗽了声。
“去！”这是阿欢脑子里没由来的念想。
古兮笑着站起来，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走吧。”
阿欢看着那只手，想起手上破皮的茧子，终究学着沐灵自己起了身。
古兮缩回了手，没太多思量，只当他是害羞罢了。
她带他去了御膳房，里面人瞧见她时皆是一愣。那里添了不少生面孔，好在还有古兮熟识的人。
“阿嬷，为他寻些吃的吧。”古兮说话不再是以往的俏皮声调，倒是让阿嬷愣了神。
直到古兮被烟熏的重重的咳嗽起来，阿嬷才回过神。
她问阿欢：“你是哪国公子啊？”老人家说话总是那么温柔。
“阜国。”阿欢眨巴了眼睛，结果阿嬷递来盘子。
他道了谢，端着它跟着古兮到了廊下。
咬了一口，还是不如阜国的好吃，煮的太久了……
古兮坐在他的身侧哼着小调，时不时轻咳几声。阿欢吃不下去，感觉想要为沐灵讨个说法。
“我听闻你们镇国曾有邪祟，不知现今可曾歼灭干净了？”阿欢故意用稚嫩的语调，露出一脸的纯真无邪。
古兮听罢，歌声骤停，重重的咳了起来。
“我今日听说书人说的。”阿欢低头又咬了口，似在缓解尴尬。
“许是捉完了吧，我也不清楚。”古兮皱着眉头，眼神忧伤。
阿欢觉得她很奇怪，明明是做错事的人，为何摆出了受害者的模样。
“那是你杀了魂契阁阁主吗？”阿欢追问着，“可你看上去温柔的很，怎么会做那般杀戮之事？”
“是我杀的她……”古兮像是被人紧握了心脏，疼得厉害，“因为当时发了疯吧，就那么……想要杀了她。”
若是现在在她身边的是沐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恨她？或许老死不相往来对她们二人而言，是最好的下场。
阿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阅历不足以支撑这灰色地带的人性。
他的世界里，还是非黑即白的单纯。
古兮看着他，最后喃喃自语：“若我是同你一般大，我或许还有悔过的机会。现在……太晚了！”
她又咳嗽了，手帕上出了血。
是命不久矣了吗？沐灵知道会怎样？会因此便原谅她吗？
阿欢皱着眉头思索着答案，他终究是不了解沐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