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再等一会

  那日暗杀的黑衣人无一生还,川王暗中遣人去寻,却听闻沛国已派人将小公主接了回去,梵子琛也在其列。
  按理说,既沛国已出人来接,那梵子琛又何故跟去?就算为显大国之仪,算时间也应当归来了。
  川王为此事茶饭不思,虽说心中已有猜测,但终归不愿承认。像极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一般的无可奈何。
  梵子黎渐而复明,病症日益转好。他的暗卫们因近来赵漪寸步不离的照料他,对于梵子琛的情况亦是无法得报。
  数十日后,赵漪见他身子转好,城内近来也胡诌出他们间的艳事来,身为女儿家,她只能寻个借口离开。
  梵子黎听了暗卫所言,眼眸凶恶:“他竟不择手段到了这般地步?”
  暗卫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梵子黎捻着指尖,面色凝重,似是再做很重大的决定。
  桌上的蜡烛滴了蜡下来,他才惊得眨了几下眼睛。
  “你先下去吧!”他站了起来,说的平静。
  暗卫闻言起身,迅速离去。
  梵子黎去拿了软枕里的竹哨,随后负手而去。
  他去了梵子琛那里,他向来散漫惯了,院中众人也无人敢管他。
  他趴在梵子琛的书房桌上,歪着头瞧向角落里的几块木头。
  他笑,真的是个榆木脑袋,怕是追不到媳妇的。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许久没有这般轻松了。
  屋外的蝉鸣都不似以往那般聒噪,池里的蛙叫似在送他最后一程。
  他伏案很久,知道听到屋外婢子换班值守之事他才起身。
  刚刚可是做了个美梦?他笑的解脱,可能真的有美梦眷顾我吧。
  他提笔,写写画画很久。
  时而皱眉,时而俏皮,时而深思。在他身上,好似所有不正常的行径,都能寻得解释。
  他写了数十张纸,于公于私,他总该给他这位将军兄长留下些什么。
  其实,数十张那里够呢,他还想再瞧他一眼呢……
  他讲角落里的木头捡了过来,拼作一个孔明锁。
  他便拼便吐槽着,白痴,用这招追女生,怕是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
  他将孔明锁放在桌上,端详了很久。
  直到起身出门,他还是没忍住的回头瞧了眼那锁……
  惊涛骇浪般的不舍不甘涌上心头,有些东西,是止不住的!
  他还是走了,面带痞笑。
  婢子问好,他一如既往的俏皮回应。
  他进了宫,此刻正是上朝的时辰,川王正在穿戴衣衫。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上朝了,今日也是被大臣奏章催出来的。
  “父皇!”梵子黎径直的走进宫殿里间,并未行礼。
  川王近来烦躁的很,懒得同他计较。闭上眼睛不耐烦道:“你来何事?”
  “自是有事才来。”他随意的坐上了木椅,一脸的不屑一顾。
  川王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事便直说,亦或是等我下朝再奏。”
  “放心吧,不会耽搁你上朝的。”梵子黎说的冷漠,倒是让川王不自觉的转头瞧他。
  梵子黎微抬下巴,示意让他下令命众人出去。
  川王见状故作不知,何时轮到他这个混账指使我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同父皇有话要说!”梵子黎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威慑。
  正为川王穿衣的婢子犹豫不决。她虽顿了手,却依旧红着脸看向川王。
  梵子黎笑的嗜血,大步走过去牵起婢子的嫩手,调笑道:“这细皮嫩肉的,向来是从未干过重活吧。”
  他眼神瞥到了她脖颈处的痕迹,轻蔑一笑:“若是王后知你这些小心思,怕是留不得你的。”
  婢子胆子小,立马缩回了手惶恐的跪在地上。
  川王脸上并不好看,怒斥道:“出去!”
  婢子闻言如获大赦,立马起身低头狼狈的跑了出去。
  “啧啧啧……”梵子黎故作惋惜道:“父皇现今的品味竟已差到这般地步了!那丫头浑身胭脂水粉味,真是呛人!”言毕,更是挑衅的挥了挥手,散味……
  川王耐心已到了极致,愤怒开口:“孤的事还不需你来指点!”
  经他这般胡闹,他头疼的越加厉害了。对于梵子黎所要言说的事情,他也没了兴致知道了。
  他拿起王冠,刚要为自己带上,便被梵子黎一把夺了过去。
  他今日,真的不可理喻!
  川王盯着他,心料他怕不是疯了……
  “王冠果真好看!”梵子黎冷着眼看向手里的物什,随后喃喃自语道:“可我连自己的皇子头冠都未曾见过几次,真是可悲。”
  “你糊涂了……”川王不知他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一把要将王冠夺过,却未得逞。
  “糊涂的一直是父皇!”梵子黎突然凶狠起来,他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母妃,逼走舅舅,离间我与六哥,却臣服于那心如蛇蝎的王后!
  你心痛太子之死,却不知那是王后与别人的孩子!愚蠢!
  你竟自愿王位与江山拱手让与别人?当真情深义重……”
  川王闻毕怔在原地,血液静止。
  梵子黎趁机已拔了他床前刻着龙纹的匕首,阴森道:“祖上规矩,若是有人胆敢拱手让江山,人人得而诛之。”
  川王慌张的握着梵子黎的手背抵挡,刚一出声唤人,屋外便进了朝中诸位大臣。
  梵子黎轻微的勾笑,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匕首反转,他也脱力,任由川王将其捅了进来。
  大臣们亲眼目睹这一切,慌张的愣在原地。史官握着笔,却不知从何写起。
  川王因这一系列的事情,怒气攻心,吐血晕厥。
  婢子们在梵子黎将她们撵出来之时便已去找了川王后,可在她赶到之时,地上一具尸体,一摊血迹。
  朝中大臣皆低头沉默,不知所措。
  她见过很多死人,却第一次这么恐惧。
  她感觉梵子黎在盯着她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诸位请回吧!”她很想将自己伪装的好些,却怎么也做不到了。有些事情,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大臣们皆作揖离开,有人感叹川王狠戾,有人抱怨不该来这大殿催王上上朝,有人沉默怕自己染上纷争……
  一时间,宫中哗然,宫外轰动……
  川王后坐在桌边愁云惨淡,她扶着额头,等着太医院诸位的诊断。
  年长的太医为首,恭敬作揖回道:“王上只是怒急攻心,臣调些方子服用既可。切不能再动怒了!”
  川王后听闻也算是了了心结,舒展眉眼,道:“王上何时能醒?”
  “最多几个时辰。”太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川王后无奈的挥了挥手,命他们下去。
  她坐在床边,却听见屋外传来了老阿嬷训斥婢子的声音。
  她正满肚子窝火,烦躁的很。
  身边的侍女见她这般愁容,立马开了房门,扶她出来。
  “外面何人?”出声训斥的是侍女。
  老阿嬷率先跪在地上开了口:“王后明鉴,这小贱蹄子在宫中行污秽之事,连痕迹都袒露出来!现今又在王上屋外啼哭,晦气的很。”
  婢子被吓的更是话说的不利索,只是满口否认:“我没有……是王上!是王上!”
  “把头抬起来。”川王后下了殿前的台阶,语气里是不容反抗的威严。
  婢子浑身一抖,缓慢的抬了头。
  川王后瞧向她,却被惊得后退。
  她的眉眼同静妃极像!
  她来索命了,她一定回来了!
  她感觉嘴里干燥,有什么在扼着她的喉咙。
  侍女看出了她的反常,冲着其他婢子吼道:“此等污秽婢子,还不快拖下去解决了,省得留在这脏了王后的眼!”
  待众人散去,侍女轻轻地拍着川王后,低声安慰道:“那婢子不是静妃,王后莫慌。”
  王后紧紧地抓了下侍女担她的手掌,镇定了些。
  她收拾起自己的狼狈样子,拾步进了房里。
  川王还是一脸平静的躺在床上,岁月待他并不算好,他满脸沧桑。
  房里只有川王同她罢了,她克制不了自己的忆起了当年之事。
  她为自己开脱着,一切皆是静妃自己的所为,与她是无关的。
  她不过是提了个醒罢了,后宫之中,怎会没有杀戮?
  ——
  梵子琛对此事一无所知,正带着一美抵达沛国。
  他想将她交于小公主照顾,小公主撇着嘴巴说万分愿意。
  一美见他要将她一人就在此处,自是不愿。一哭二闹三上吊,终究是让不知如何对待女人,还极有责任心的梵子琛感到了愧疚和无奈。
  小公主对一美有些敌意,一美也对小公主有防范。
  梵子琛见状自是将打算作罢,领着一美向着川国而去。
  不知怎般,他总有不好的预感,不想回川国面对。可却又有什么在牵引着他,让他快些回去。
  整个旅途上,他总是心事重重的。
  好在一美性子欢脱些,梵子琛偶尔也不去思量那些糟心事。
  他突然感觉自沐灵走后,他总会与女子纠缠不清……
  她们性子皆好,却都不如沐灵那般会耍小心思逗弄他,还一点都不吃亏。
  梵子琛同一美讲了沐灵,讲了梵子黎。世间之大,也唯有他们能给些安慰了。
  他行至边境,那儿的士兵怪异瞧他,说话吞吞吐吐。
  他问,无人答。
  他以为,这又是逗弄他的把戏,一笑而过,继续赶路。
  他是个孤独的僧人了……
  皇城脚下,一男一女立着。
  女子稀奇的打量着,男子焦急的等待着……
  子黎啊,再等片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