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清露寺
可谁知那沐桑背叛情欢却只限一半,说话模棱两可不提,对古兮更是隐瞒着沐灵去处。
他知唯有沐灵的下落,才能桎梏着古兮的死脉。
他不信任在诡谲深宫里长大的古兮,他想在她手里求条活路。
古兮将她与沐桑所言尽数告知了灵姬,灵姬对她要多留沐桑一月的想法是没有异议的。
她才懒得管他们这些儿女情长的风流,从始至终她所想知道的,不过是阁中魂契们的下落罢了。
忆……
“你可听说了近日城内魂契杀人的事?”灵姬想学点茶,古兮正立在一旁教她。
见她这般发问,古兮倒是顿了一顿才答:“听到了些风声。”
“你不是一直想置那丫头于死地吗?这般好机会,放过多可惜……”古兮自是知道,她说的是沐灵。
她注茶的手一抖,水皆冲到了茶沫上,倒是坏了一盏好茶。
灵姬瞧着她的惊慌失措,嗤笑道:“这般便怕了?我还以为你那日来见我,便已与我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
也罢,你还是安心当你的公主吧。死人冤屈,可不能叨扰活人享福!”
“我……”古兮有些纠结无助,她拽着灵姬的袖口,像是怕她放弃她一般。
灵姬瞧着她,竟突然有些触动。若是让顾亦初瞧见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儿,现今成了这般模样……
算了吧,何必思量别人的糊涂事来。
灵姬伸手握着古兮,轻声道:“你只需去让顾亦初带你进大理寺便好。你若是无计将他支开,我暗中帮你即可。”
“去大理寺?”古兮皱眉深思,语毕便已知晓她的用意。她笑:“我明白了!”
灵姬为古兮正了正头上的珠钗,轻声笑道:“既得了你的好处,那你可要帮我问清楚魂契阁中众人的下落。”
古兮不解,脱口而出问道:“你问此事为何?”
灵姬闻言笑道:“我的九公主啊,你可别忘了,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问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终……
古兮逞能的没要灵姬帮忙支开顾亦初,却意外得了上天垂爱——情欢将他唤了回去。
她同沐桑协商,最后却是只得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沐桑言:
【魂契阁中所留之人多是近几十年来与情欢才签下契约的魂契。
至于老一辈的魂契们,皆因阁中居所有限,为给他们新人留有一席,而出去自行谋生。
他们住处零散,除非是情欢大寿亦或是阁中突逢大事,他们才会聚集而归,否则皆是常年不见的。
老人们从不惹事从不暴露从不张扬,情欢对他们都很放心,而他们亦对情欢忠贞不二。】
除此以外,他简略交代了几位灵力较强的魂契老人的住所。
随后便以无法一语道尽众人所在要思量一月为由,要过后再向古兮细说剩下之人。
古兮虽是不满他的这般行径,却也是知晓他为苟活的心思。
她只盼快些熬过这一月,好早早杀了沐灵为她哥哥报仇。
消息传到灵姬那,倒是让她隐忧日后魂契阁会成为一大祸乱。
在她正思量着如何牵制之时,青骨蛇已攀上她的细臂。
细卷的白纸上只道:炼蛊师·清露寺!寻明魂契阁所在。
她扶额嗟叹命运劳苦,却又无法不去偿还她所欠下的孽债!诸事缠身,烦躁得很。
然恰逢后宫女官来问十公主生辰如何打算,倒是给她提了醒……
天时地利人和,终究偏爱了她一回!
三日之后
王上亲自来请情欢,他说的冠冕堂皇,话是灵姬教的:“近来城中百姓以讹传讹,将魂契阁已说成了鬼神之地。
你既身为阁主,总要为魂契阁辩驳一二。
恰逢明日清露寺作法祈福,若你与朕同往,也好堵住百姓猜忌,以免坏你阁中名声王族威望。”
情欢刚从皇陵那回来。她一思量起已故恩人,再瞧向眼前这窝囊累赘,便是满腹闲愁。
情欢疲惫开口:“祈福之事可是我这类邪祟所能染指的?况魂契阁有诸事需我谋划,恕不能陪。”
“那你总该考虑我王族颜面吧。因沐桑之事,朝堂上已是乌烟瘴气,你作为阁主怎能置身事外?我今日亲自前来,你竟这般不识抬举?”王上有些愠怒,叉着腰身开口。
情欢瞧他这般执着,怕是不同意又要絮叨许久。无奈道:“明日我会去的。”
王上听罢,满意的手负身后而去。
情欢挑选衣衫之时,总觉今日王上与往日不同,可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情欢次日才知那是要沿路祈福的,先到大理寺祷告,随后还要围绕王城而走。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可王上却是搞出了全城动荡的局面,其心难昭。
灵姬留在了清露寺,她怀有身孕,不宜劳累,亦想为她的孩子祈福。
太子的生母嘉贵妃倒是随着王上一同而去,整个清露寺唯有她与她的婢子留下。
众人刚走,灵姬便拿出了袖中帕子,上面绣着黑红相间的怪异纹路。
任顾那日与算命先生离开后,便拿着他所给的银两去寻了纸上所说的扫地僧。
扫地僧向心善的主持求了一间房,为任顾安排了住所。
昨日宫中有人前来知会今日之事,他便早早在大殿外候着。
灵姬出门便瞧见他扫帚上的花纹,故作羞涩唤他:“小师父,你可知出恭之所?”
她用那帕子捂着口鼻,阻着飞起的尘埃。
花纹印在扫地僧的眼里,他笑道:“娘娘请随我来。”
灵姬命婢子呆在原地,随着扫地僧而去。
任顾见到她倒是惊讶:“怎么是你?”
灵姬一瞧是他,也有些诧异:“你怎么也来镇国了?”
任顾解释道:“师父派我试探一个人,可那人却是在魂契阁中。前几日不小心跟丢了!”
“何人?”灵姬顺势问了句。
任顾坦言道:“那人名唤沐灵,是个姑娘家。想必听闻阁中之事回来了,无奈我寻不到魂契阁在哪。”
灵姬听罢倒是对沐灵也起了兴趣。情欢独宠她,古兮憎恶她,现今连他们的师父都注意到了她……
灵姬笑道:“宫中也有个丫头在寻沐灵呢,可惜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若你不是急不可耐,倒是可以在王城里待上一月,到时候我便有答案可以告诉你。”
任顾笑道:“既你这么说,我便信你等上一月。不过……你怎么穿上了王族罗裙?还进了王族……”
他打量着她,若非是再见到她,他还以为灵黛与孙亓双宿双飞了呢!
当年她为了孙亓与向来疼爱她的师父闹的决裂之事还历历在目,现今不过几年,竟成了这般模样,倒是惹人唏嘘感慨。
“我现在是王上的妃嫔——灵姬。”她勾唇痞笑了下,说不出其中酸楚。
或许师父说得对,她会惹一身伤的。
他有他的志向,她有她的血仇,殊途同归却又伤人心肺。
任顾一愣,随即开口问道:“可你与前王后不是……”
灵姬打断他的话,随意的笑道:“所以我进了宫,杀了她!
可不止她呢,罪魁祸首还没倒下呢……”她的笑里,包含了太多的阴谋算计。
任顾自幼便清楚得很,除了孙亓,无人能阻挡拓跋灵黛要做的事。
“那你是自愿入宫,还是……孙亓的缘由。”他问的委婉,却是让灵姬心里咯噔一下。
她沉重的开口,是任顾从未见过的认命:“皆有吧……我只是从未曾料得,他谋划的大局里,原来也算计了我!
也罢,送我进来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我就当……他是为我好!”
任顾没再多说,他只是思量:
红颜薄命……
祸国妖姬……
乱世枭雄……
究竟那一句,会成后人对灵姬的判词!
——
情欢骑在马上路过集市之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位妇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她一手指着情欢,愤恨道:“你们这些邪祟,杀人不偿命,我今日便跟你拼了!”
一语未毕,她已被士兵拦下,孩子也被夺了下去。
情欢下马前来,抱起了啼哭的孩童轻拍着后背,她薄唇轻启叹息道:“沐桑是个该死的人,但他于我而言,就如这孩子在你心中的份量。
我对他又恨又爱,我该为他谋条生路,但最后结果怎样,也是大理寺该决断的事。”
她对这妇人有愧,对这孩子亦然。可她也无奈,沐桑终究是魂契阁的人。几十年的朝夕相伴,不是没有情谊的。
士兵松了妇人,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嚎哭着。她嘴里谩骂着世道险恶国律虚设,讽刺着官官相护惨无人道。
街市上的人多是对情欢指指点点,对那妇人怜悯同情。
情欢扶起了她,将她送到路侧,作揖抱歉。
她许多年没对人作过揖了,姿势也是错的。在那些看客眼里,竟又成了挑衅!
情欢无语又无奈,回了马上。
游行接着进行着,她瞧向满脸笑意的王上,终究冷静下来。
想必王上身后有高人了,这般作为一点都不像他。
近日朝堂之上并无新人,可那后宫之中……
那灵姬的图谋为何?情欢深皱着眉头思量。在想到灭国这一可怕念头时,竟是陷入两难。
若是浅了想,灵姬不过是一个妃嫔,想必只是有些姿色跟权谋罢了。
可若是往深处想去,灵姬从阜国而来,若说她没有一点坏心思,连她都不信。
但……一个女人覆灭一个国,也太过夸夸其谈了些!
情欢不知王上后宫之事,应该说,她现在一点都不愿与王族有任何瓜葛!
沐桑那个死孩子!情欢一想起他来就窝火,又是想打又是要救!
可她浑然不知的是,那个坏孩子已经快要把她,把魂契阁,尽数都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