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保保

  “这丫头死定了!”周围又有人窃窃私语,“竟敢嘲笑何保保!”又有人小声道:“上次在东街,有个不知死活的屠夫跟何保保顶了两句,当场便被随从砍断了手脚,那是一个血腥四溅啊!”
  素心听得毛骨悚然,紧闭着双眼:“何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了我……呜呜呜……”当下挤了两颗眼泪作势就要哭了出来,以前明颜体罚她的时候,这一招尤其管用!
  何保保看着眼前的人,世上怎有如此灵动的姑娘?虽一身粗布麻衣,掩盖不住周身的灵气,看那似一湾湖泊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那白嫩嫩的肌肤!看那粉嫩嫩的红唇!看那如丝般的秀发……
  一时间,常年身在花丛中的何保保竟看得痴了!手不自觉的松开,素心感觉脖子一松,再也不敢抬头,猫着腰对着何保保作了两个揖,转身往人群外跑!
  两随从看见素心要跑,当即大叫一声:“抓住她!”抬腿追了上去。何保保方才反映了过来,扇了两随从一人一巴掌:“谁让你们追的?”
  两随从被打得莫名其妙:“公……公子?”
  何保保整了整衣冠,随身掏出一面铜镜,擦了擦脸,整理完了以后才大步追上去:“我自己追!”
  素心跑没多远,看见何保保带着两个随从跟在后面追了上来,立即又加快了脚步!
  妈呀!都赔礼道歉了!这些人怎的如此不死心,不就笑了几声嘛!明颜这个死人,关键时候不见,跑哪里去了?师父,师父,救救我…………心下大喊!可女人终究比不得男人,师尊交待在凡人间不能用任何法术,刚刚变了一块石头已是犯了大忌!
  就这样,三两步间,素心就快要被追上了!
  素心死命往前跑着,突然觉得身后没有了声音!转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追着自己的三人不知到哪去了?素心左看了看,右看了看,还是没人!竟觉得十分奇怪,慢慢往回走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一个墙的拐角处,没看见人就听到了一个铃铛一样好听的声音:“奴家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悄悄猫了身探头望去,只见之前那位绿衣姑娘站在何保保的跟前,低着头却死死拽住何保保的衣袖。
  何保保干笑了一声:“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哈,别在意!”说罢使劲往前移,不料那姑娘抓得太紧,竟挪不动!
  “刚刚公子说,喜欢我!奴家……也喜欢公子得紧!”
  躲在墙根后的素心抖了一抖!
  当下不敢再逗留,悄悄猫了身往后退,哪知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沈素心,你让我好找!”一回头,那横眉冷眼瞧着自己不是明颜又是谁?
  素心当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明颜不要声张,哪知明颜竟一瞧二瞧瞧不懂:“干啥?抽风了?”素心再也顾不得许多,拉着明颜就跑,臭明颜,等我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何保保侍卫眼尖,有一个已经听到动静,往这边一看,正看到蝴蝶似的一片衣角消失在墙角处!
  “公子,在那边!”
  何保保被那绿衣女子死死抓住,挪也挪不开,气得哇哇大叫:“快去啊,追上她!”
  素心拉着明颜往前跑,明颜一脸不知所云:“你又闯祸了?看师父回去不罚你!”
  以前素心上街就老闯祸,十次有七八次是被人在街上追着跑的!
  素心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世道真是不公啊!自己只不过笑了一声而已,就被人这么满大街追着跑!
  三天后,素心正摇头晃脑坐在屋前的树丫上:“温故而知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至远方来,不亦君子乎……”明颜丢了一本《论语》给她,便去了正殿跟师尊礼佛去了!
  素心一个人无聊透顶,数着树上的鸟儿,树下的草儿,树上的叶儿:“小草啊小草,给我跳个舞呗!”当下使了个法术,那小草竟有次序的排队动了起来,素心欢快的打着拍子!那草一会变成明颜的模样,一会变成元启的模样,一会变成温如海的模样!
  想起温如海,素心有些遗憾,主要是客栈里面那顿鸡太好吃了,至今难忘!寺里不能吃荤,天天清汤寡水,有一次素心实在忍不住,从树上抓了只鸟儿悄悄拔了毛烤了,哪知那被她埋起来的鸟毛竟被老鼠挖了出来,结果她被师尊罚了抄九十九遍的清心咒!外加打扫大殿两个月!那些原本洒扫的小和尚高兴啊!每隔几天便抓了一只鸟儿在她眼前晃悠:“素心,是烤是蒸还是煮?”
  从那天起,再没有见过温如海,听说弘福寺离帝都不远,上次元启说他们在帝都……
  正想得入迷,忽听得围墙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你那天确实看见了她往这里来了?”后面一个声音非常肯定:“是的公子,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和尚!我跟到寺门口,眼看着他们往右边跑了,我跟着跑进来然后被看门的和尚拦住了!”
  听着这两个声音,素心抖了一抖,连带着树枝也跟着摇了摇。
  往高处爬了几步,探头往外望去,那身着红色锦缎长袍腰间别了个玉坠子,头发竖着高高的面白如玉的公子不是何保保又是谁?素心一脸生无可恋,那天只光顾着跑了,怎么没发现那两个阴魂不散的随从一直跟到了寺里面!
  话说回来,这何保保也太记仇了!一般寺里后院是不让外人进来的,看几人这样子是从大殿偷偷溜过来的!
  看这几人左瞧瞧,右看看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出不去,素心有点着急了,总不能一直藏在树上吧,这后院当下又没有别的和尚!
  素心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左手挽了个决!
  何保保三人走着走着突然就撞到了一堵墙,“霉气!”何保保揉着被撞痛了的鼻子,明明看着前面是条路,走过来却是一堵墙!明明前面是宽敞的大道,一抬脚却踢到一块石头,如此三番两次以后,何保保一抓后面的一人:“阿六,你走前面!”阿六哭丧着脸:“老大,我看这里有些邪门!”旁边另一个也附和道:“对对对,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撞了哪路神仙!”
  何保保一脚跺在地上:“屁的神仙,算命的说了老子八字大得很!哪个神仙敢得罪我?接着找!”拖着阿六走在前面,一脚一脚小心翼翼走在后面。
  素心后来心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跟明颜有仇!如果当时明颜不叫人来找她,那何保保就不会看到她,那也许就没有后面许许多多的麻烦事!
  正当三人找不到准备回府的时候,突然齐溜溜往那棵老树后面躲去!素心一心扑在三人的身上,竟没有发现有人过来了……
  那是明颜的师兄明哲,按辈分素心应该叫他一声师伯,相传这明哲师伯尤其爱吃臭豆腐,越臭的豆腐越喜欢!有一次去山下买了来,结果嫌那豆腐臭的不够好,便加了个布料子盖了起来让其继续发酵,发臭的东西特别吸引蚊虫,隔了两天揭开布料子一看,那臭味竟熏死了两只苍蝇三只蚊子再加五只小蚊子!明哲师伯拿了根棍将那些尸体弄走了后,继续夹着豆腐下了油锅!!以他的话来说,经过油炸高温消毒杀菌以后细菌统统都会死光!所以吃起来跟正常无异,不必太在怀!相反,浪费粮食可耻!
  眼看明哲师伯走到了素心的院子门前,伸手推了推门:“素心,明颜师弟叫你过去!”
  素心咬牙切齿,这三个人都要走了!!关键时刻这死明颜叫我干啥?
  明哲听着没有动静,门又是从里面锁起来的,当下立即断定素心又在偷懒睡觉了!于是乎,接着更大声的叫:“素心,素心,素心……”声音穿过好几个院子!
  眼看着明哲是叫不到人死不休的架势,最终素心妥协了,管不了何保保三人了,应了一声后,慢吞吞从树上下了来,拉开了门框,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明哲师伯,仿佛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喏喏的叫了声:“师伯!”
  明哲眼睛一瞪:“走,快跟我去!”
  “干啥!”素心及其不情愿的被牵着跑,瞟了一眼大树后,只看到草地上露出一截红褐色的衣角!
  还没进到大殿,就看到里面齐刷刷的人头,小和尚老和尚们跪在蒲团上一排一排,寺里平时看不到几个人,哪知聚集起来这么多?这是在开会呢!
  师尊还是立于蒲团的前面,神态威严,每次素心都认为师尊那表情是装出来的,背着人的时候指不定多自在,哪里时时都是这个样子!
  其实师尊这一辈是有三个师兄弟的,按字辈排风字,只是大师兄风遥厌烦这些凡尘俗事,虽住在寺里,却一年有三季是在闭关,素心来了这么久,竟一面都没见着!师尊风扬算老二,还有一个小师弟老三风望,常年云游在外,喜爱结交好友,惩善除恶,三天前听见他又出现在了将军府大孙子的满月酒上,五天前听说他去西部森林里降服了一直金鹬兽!那只金鹬兽时常骚扰农人,便被他训了来当礼物送了将军的小孙子当坐骑!相传他还和龙族的龙王相交甚好!相传这位风望祖师生得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眼若桃花,年轻时因为一段情事一时想不开便遁入了空门!
  下来一辈就是明颜这一辈了,这一辈全是二师弟风扬的弟子,亲传弟子有十几个,素心知道的也就寥寥几个而已,除了跟自己一般大的明颜,明哲排老四,老大明空掌管寺内所有的大小事物,还有老七明画,一个长得不怎么样却心思很多的干瘦和尚,性格跟他的名字刚好相反!剩下的见过的就是老八明寂和老十三明思!其他的听说有好多都已经还俗!估计明颜是最小的,因为有好多明字辈的素心都要叫师伯!
  剩下些都是些打扫的小和尚,不属于谁的坐下弟子,如果被哪个和尚看中了,就可以提升上来,不用天天扫地擦墙,主要在于修行,所以那些小和尚做事情尤其积极,就是希望哪一天被哪个亲传弟子看中,好摆脱苦力的日子!
  素心走到最后面的位置跪下,隐约听着他们是在讨论什么事情,好像是敌国有奸细派入帝都,已经刺杀了好几位王公大臣,吩咐全寺上下一定提高警惕!商讨建议种种!
  这种会每个月初都会开一次,素心一般都以打瞌睡蒙混过去,却是实在太无聊,反正天塌下来有那些个高的和尚顶着!
  下黑时分,终于散会了,素心也终于醒来三次睡了三次!揉了揉酸软的腿肚子,一瘸一拐的往后院回去。
  一推院门,院子里突然窜出一个灰色身影,素心吓得大叫了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何保保的随从啊五!开了这么久的会,这几个祖宗居然还没走?
  透过院子的门,一眼看见何保保无聊的坐在树下的木凳子上,此时正偏着头看了过来。
  素心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何保保,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我就笑了你一声,你有必要天天这么找我吗?”
  何保保看着他,眼里放光:“你可回来了?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
  素心脸僵了一僵,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何方小贼,竟敢擅闯后院!”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素心下了一跳,原来是明颜听到素心的叫声过来了!
  “师父!”素心垮着脸,手指指着何保保,“他欺负我!”说罢嘴一瘪就要哭了出来!
  何保保看着来的是个小和尚,也不害怕:“哟,是个小师父呢!好怕哦!”
  “出去!”明颜也不多话,欺身而近,眨眼就跟何保保扭打在了一起!何保保两个随从阿五阿六也跟着围住了明颜!明颜虽天天练习武术,却难以以一敌三,渐渐处于下风!
  抽了个空朝着看呆了的素心叫道:“快去叫人!”素心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叫:“来人啦!有小贼闯进来偷东西了!”
  这万年安静的弘福寺里突然出现了贼?加上刚开完了会师尊交待敌国有奸细的事!那些急于表现的小和尚听到有贼人无比兴奋,呼啦啦一下子全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