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储君亲临

  “外面怎么了?”白展淙不悦地皱眉问。
  谢九因为过度激动和震惊,掐头去尾喊道:“外面被人围起来了。”
  白展淙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身怒斥:“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围朝廷命官的宅院!”
  他举家初到京城,自认没得罪过谁,竟然被人围了宅院?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门口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略显冰冷的嗓音传进来:“是我。”
  白沐莞同样感到吃惊,不自觉得起身向门口张望,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他怎么会亲自过来?
  很快,门口的人走进来。他外罩玉色长披风,里面穿着鹅黄色云纹锦袍,领口袖口皆绣着金蟒图案。腰间系一块美玉,雍容高雅。
  白展淙在福州为官,离京前以他的品阶没资格参加每日的大朝会,故而他不会识得高高在上的储君殿下。但是作为天玺朝子民,无论男女老少皆熟知礼法,唯有储君可以身穿纹绣蟒状图腾的衣袍。
  白展淙眼角一跳,慌忙走上前抖抖袖袍跪地行礼:“下官户部郎中白展淙拜见太子殿下。”
  储君骤然亲临,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免礼。”说着,宇文晔随手解开披风递给身旁的内侍小贵子。
  小贵子年约二十,身量高挑,眉目清秀,为人机灵讨喜,是六宫总管太监高瞻最喜爱的徒弟。从宇文晔被册封为太子那年,小贵子便开始伺候他起居。
  “白小姐大清早出门也没和殿下讲一声,这不让殿下担心。还是奴才想起您前两天说有房亲戚来京城做官,您少不得露个脸,这才差人出去打探地方,很不容易才寻到。”小贵子是内侍,嗓音格外尖细,这番话由他说出口让人听来别有所指。
  白沐莞举眸看了眼小贵子,又把眸光转向宇文晔,他逆光站着,眼眸格外深邃有神。今早出门前她同他说过,小贵子那番话是故意说给白展淙等人听的。他之所以屈尊降贵亲自前来,是因为担忧她迟迟不归。
  这时,金氏等也从巨大震惊中回过神,他们在福州待了这么久见过最大的官是四品郡守。何尝敢想有生之年太子殿下会亲临他家宅院?
  “沐莞让殿下忧心,是沐莞之过。”别人只能看见绯衣少女屈膝福身的背影,却看不见她对着宇文晔笑颜如花。
  宇文晔唇畔有温柔的笑意蔓延开,伸手扶了她一把,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时,他嘴角笑容顿住:“你喝了多少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
  白沐莞登时委屈地垂下眼帘,轻声回答:“两壶而已。”
  两壶?这么多!
  他深知她不会轻易在外面端杯畅饮,除非是不得不喝。果然,白展淙父子三人各自心虚地低下头,目光有意回避。
  宇文晔轻哼一声,面容冷峻,抬脚朝里面走去。他擅长掩饰真实情绪,或许别人还没有察觉,但白沐莞了解他甚深,清楚他已经不悦。
  走到桌边,宇文晔随意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壶斟满一盏,放在鼻间闻了闻,不咸不淡地说:“白大人府上的酒是极好的君莫笑,一壶值千金,难怪沐莞会贪杯。”
  白展淙听得背后发凉,这酒确实是福州特产的君莫笑,说一壶值千金真不过分。按照他每年的俸禄确实喝不起,这些全是福州商贾溜须拍马送给他的。作为地方官勤政清廉最重要,他胆子不算大,平常也就只敢收点好酒。
  “请太子殿下恕罪,下官一时糊涂,这酒府里还有几十坛,不如全数充公如何?”虽然他非常舍不得好酒,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储君跑到御前指正他为官不廉,他这辈子仕途就毁了。
  “充公就不必了。”宇文晔冷冷一笑,白展淙还没弄明白他生气的缘由。
  没人留意到金氏身旁的白明暖正痴痴凝望着他,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全部心神和注意力都被吸引。
  浓眉如墨,目似星辰,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唇,组成了一张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孔。
  这样俊美的男子,周身还散发着卓尔不凡的从容贵气,更何况他的身份那样尊崇,怎能不让妙龄少女怦然心动?
  “暖堂姐你怎么了?我记得你方才没饮酒,怎么脸如此红?”白沐莞陡然张口,言语中带着讥讽。
  被一语戳破,白明暖如梦初醒涨红了脸,讷讷不成言。
  宇文晔锐利的目光随即扫来,白明暖本就生得纤弱美丽,如今俏脸泛着红晕,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满含羞意,愈发动人。
  可惜他毫无兴趣。
  “白大人跋山涉水一路辛苦,京城六部责任重大调遣繁琐,你这些时日还是多陪伴家眷,明天不必着急去户部上任。”宇文晔轻描淡写两句话便是不允许他立马赴任。
  白展淙心里有苦说不出,他这些天一路急匆匆赶到京城,为的就是早点走马上任。这下好了,人是到京城了,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子殿下,赴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不行,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下官奉皇命回京任职,若是迟迟不去赴任,只怕陛下会责怪下官玩忽职守。”白展淙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
  宇文晔拖长尾音嗯了一声,而后挑眉戏谑道:“户部有卢尚书坐镇,左右侍郎矜矜业业,与你同级的郎中亦有五个,最不缺人。另外白大人或许不知道,户部由本太子监管。”
  “是,殿下说得对。”
  原先白展淙确实不知道,知道后头脑一片昏沉茫然,表情实在丰富多彩。看来往后他必须仰储君鼻息过活,算了,人家是未来天子,他迟早要俯首称臣。当下先考虑如何早点赴任,领不到差事,他连俸禄也没有。
  小贵子忽然走过来扶住宇文晔的胳膊,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您该回去服药了。”
  宇文晔略一点头。
  白沐莞见状浅笑嫣然:“大伯父大伯母,沐莞先行告辞。”
  金氏和白展淙哪里还敢再挽留她,巴不得送瘟神似的先把宇文晔送走。储君殿下带着侍卫声势浩大而来,他们没感觉受宠若惊蓬荜生辉,只觉后背冷汗淋漓。
  待出门前,白沐莞从小贵子手里接过披风,亲手替宇文晔系好。他的眼中洋溢起笑意,方才那个冷凝倨傲的储君不复存在。
  末了,他趁机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笑:“我们走。”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白明暖眸光黯淡。
  宇文晔如一轮太阳,于她而言遥不可及。于她的堂妹白沐莞,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白沐莞真的太幸运了!
  怪不得她眉眼有着锋芒毕露的骄傲,光彩逼人不可一世。
  白家宅院外停着华丽马车,高大神气的骏马拉着宽敞的车厢,车厢内铺着柔软洁白的毛毯,香炉里燃着她最喜欢的梨香。直到上车,他们相握的双手也没分开。
  “晔哥,你怎么亲自来了?其实我自己可以应付他们。”白沐莞感觉到他的手有点颤抖,不禁心疼地握紧,“毒还没解就出来折腾,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宇文晔摇头反问:“他们借着长辈名义灌你酒,你能如何?”
  “君莫笑是好酒,我本来也喜欢品酒。”白沐莞自嘲地勾起唇角。
  宇文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拉开车里的暗格,暗格里放着果脯肉干蜜饯是给她准备的。
  白沐莞嘴馋地吃起来,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宇文晔失笑:“光顾着喝酒,没吃饱吗?”
  她几乎没动筷子,从始至终都在跟白展淙父子喝酒,怎么可能吃饱?
  少女摇摇头,诚实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