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争吵
唐糖一身浅蓝色睡衣从楼梯上走下来，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皮筋松散捆绑在脑后，见到站在门边换鞋的沐梓晨，她慌忙移开视线，加快脚步朝着餐厅方向走去。
现在的沐梓晨，已经让唐糖难以分辨。
那个阳光下摸着她的头温和一笑的他，那个将她死死抵在墙壁上逼问她是否还爱着宋阳的他，那个在医院里看到她害怕便将她拉入怀里轻声安抚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六年前的恐惧就像是在心里埋下了种子，此刻，它正在疯狂地发芽，生长。
望着唐糖仓皇离开的背影，沐梓晨无奈的摇了摇头，拎起顾墨放在门边的那袋甜品，也朝着餐厅走去。
唐糖坐在餐桌旁，已经拿起面前的碗，准备给自己盛汤，甚至连沐梓晨走过来，她都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不再似从前的冷漠，不再似从前的敌意，现在的她，对他，只余下疏离。
“给你的，打开尝尝吧。”
沐梓晨将一袋子甜点放在唐糖手边，拉开她对面的椅子，神色平静的坐了下来。
唐糖看都没看那些甜点一眼，只当一切都不存在。
林嫂及时送上干净的碗筷，感受到餐厅里压抑的气氛，她一刻也不敢多待，连忙退了出去。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而至，不多时，细雨如丝。
沐梓晨静静地望着唐糖，声音平静：“唐糖，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唐糖依然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却是字字都敲打在沐梓晨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明显透露出几分慌乱：“你一定是误会我什么了，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静下心好好聊聊，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用这种态度？”
“我误会？”唐糖皱眉，“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就是故意报复，我就是看她们不顺眼，所有事实都摆在大家面前，还有什么好聊的？沐梓晨，你每天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绅士的样子，累吗？”
心猛然一颤，沐梓晨抬眸，看着面无表情的唐糖，相对无言。
雨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玻璃窗，扰的人心烦意乱。
原来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热汤，唐糖起身，漠然转身上楼。
沐梓晨心突地一跳，连忙放下碗筷，不顾一切的快速追了上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唐糖下意识加快脚步朝客房走去，可还是来不及了，正当她要关上门的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猛然朝前一挡，硬生生阻挡了她关门的动作。
望着眼前蛮横霸道的沐梓晨，唐糖心一横，用力拉扯着门，试图把他挤出去。
屋外雨声潺潺，唐糖目不转睛的盯着沐梓晨，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唇紧抿成一条线，却依然不愿抽出手，哪怕被她这样用力抵抗，他也不会松懈半分。
唐糖狠下心，不免再次用力。
“嘶……”
沐梓晨终于还是忍不住疼痛发出了低低的抽气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竟听得真真切切。
心头一软，手下一松，沐梓晨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反手关上门，打开灯。
一室灯光下，他倚门而立，骨节分明的手上，是触目惊心的红肿淤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手，轻轻一笑，便抬起头，目光炙热的看着她。
心骤然一紧，唐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望着他受伤的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就不知道躲吗？
她也没想真的弄伤他，只是想逼着他离开，可他这么不依不饶，究竟要她怎么办？
沐梓晨忽然迈步上前，唐糖脑子嗡的一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的手就已经紧紧捏住了她的下颚。
灯光从他的头顶散落下来，他的眼漆黑澄澈，映着她白皙清秀的脸庞，他俯下身，慢慢地，朝着她靠近，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他的眼底，缓缓浮上一丝笑意。
两人间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足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
一丝清凉瞬间从唇上蔓延至心底，唐糖全身猛然一颤，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而他却像是贪恋般，一旦得到就不愿再尝失去的滋味，将她抓的越来越紧。
唐糖挣扎着转开脸，想都没想，张开嘴便狠狠咬住了沐梓晨的手臂。
一阵刺痛传来，沐梓晨猛然松开手，后退了两步，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此时却已蒙上层层阴霾。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不能。”唐糖转开脸，不去看他，“沐梓晨，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从六年前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沐梓晨声音颤抖：“为什么？”
“你知道！”唐糖近乎声嘶力竭。
“到现在你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吗？如果是我害死了宋阳，我又为什么要出现在医院？！”
“那是因为你愧疚！”唐糖崩溃大喊，“沐梓晨，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六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做事依然我行我素，难道宋阳的死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泪水汹涌而出，唐糖望着沐梓晨，眼中是满满的绝望。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她望着他，泪流满面，却不知道，他的心，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流泪，在滴血。
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她，忽然，自嘲的笑了，“唐糖，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唐糖抬眸，冷冷盯着他。
“就算我像你说的一样冷血无情，就算我这么多年都不曾有分毫的改变，但我也不会像你一样，用足足六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去怀念一段早已逝去的爱情。这样活着的人，才是最可悲，最可笑的。”
沐梓晨的话深深戳痛了唐糖的心，她红着眼睛，高傲的仰起头，不服气的反驳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我就是在怀念那段逝去的爱，我唐糖这辈子，都要为宋阳守护，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坚守着我们纯洁的爱情！而你，只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我爱宋阳，永远不会爱上你。”
“你说什么？”
“我爱宋阳！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那就是宋阳！”
“啪！”
清脆的一声响，几乎掩盖过屋外滚滚雷声。
屋内一瞬间静了下来。
沐梓晨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垂下手，看着她眼中再次流露出的恐惧，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想要伤害她。
面对崩溃的唐糖，面对越陷越深的唐糖，他只是想要让她清醒一点。
可也不知怎么，脑子一热，他居然就这样挥起手掌，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唐糖捂着脸，抬起头，目光越发冰冷，“你居然敢打我？”
沐梓晨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沐梓晨，我绝不会原谅你！”
唐糖猛然站起身，冲过去打开客房的门，大力将沐梓晨推了出去。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唐糖依靠着冰冷的门，脚下一软，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泪水霎时溢满眼眶。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的更大了。
她蜷缩成一团，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埋下头，崩溃的放声大哭。
门外，沐梓晨背对着房间，静静站了许久，而后转过身，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缓缓蹲下，抬手，隔着厚厚的门，轻轻地抚摸着，黑色眼瞳中，已然是后悔和心疼的神色。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在屋内放声大哭，他就在屋外静静守护。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哭泣声暂歇，他听见她的脚步声，渐渐离门越来越远。
站起身，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慢慢朝书房走去，背影看起来格外寂寞。
屋内，唐糖坐在床边，脚边放着的，是她结婚搬过来住时带来的那只行李箱。
雨，一直不停下。
灯光下，瘦小的身影，一刻不停的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