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执剑XI

  一群地精在山坡上摇头晃脑地前进,酋长和熊地精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狼骑兵来回奔走,队伍的最后是几个弓箭手和驯兽师控制着两只中型的魔法兽,队伍中央的地精们则用一张用树枝撘成的简易拖床,拖着一只硕大的枭熊尸体。
  像是一场盛大的游行。
  地精们非常兴奋,围着枭熊的尸体跑来跑去,不时用武器戳一戳枭熊肥厚坚实的身躯,似乎非常骄傲自己战胜了一只如此强大的野兽。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酋长昂首挺胸,自从祭祀来到这个巢穴,为他带来了神谕,酋长很快就获得了那种神奇的力量。
  从那一刻起,它就一直坚信自己是被那位神祇选中的存在——虽然酋长至今大概连那位神的教义都理解不清楚——这让它在附近所有的地精巢穴中鹤立鸡群,从一个普通的地精聚落,逐步吞并周遭的同类,招募强大的下属,发展成了在贝伦哈纳的郊野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甚至拥有了自己的图腾!
  它永远记得,祭祀为它设计的图腾,第一次被印在旗帜上,在巢穴的门口升起时,自己是多么的骄傲,甚至,热泪盈眶?
  而今天战胜这个袭击了自己属下的强大枭熊更是印证了这一点——它就是那个被神所选中的人,迟早有一天,它要成为贝伦哈纳的地精之王!不,贝伦哈纳的郊野之王!不,它甚至可以坐上奥格威伦堡的领主宝座!甚至是遥远的银塔城的王座!
  前面的两个,是祭祀亲口向它承诺过的!
  对祭祀的承诺,它一向有信心,因为迄今为止,它所有的预言都实现了!
  酋长高兴,地精们自然也就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它们能得到更多的食物,甚至是酒!那将是一场狂欢!
  因此在整个地精队伍中,都弥漫着欢乐的氛围。
  但,只有一只地精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嘎啦的脸上,闪烁着忧虑的神色——这头枭熊不是袭击它们的那个家伙啊,它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分不清一头熊和一个人的差别啊!
  一头枭熊又怎么可能用陷阱伏击它们?用弓箭射伤自己呢?
  嘎啦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袭击自己的聚落。
  可它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巡逻队这么简单。
  那个家伙,此刻肯定还在附近的阴暗处游逛着。
  他干脆利落,不留活口的作风让它胆寒!
  就像自己的房间中随时潜伏者一条毒蛇,伺机取走它的性命!
  这本是地精应该给别人的感觉!
  嘎啦的年龄已经够大了,它必须要借助这个巢穴才能生存,它不希望这个巢穴遭遇什么不幸。
  但不祥的预感却一直萦绕在它的心头。
  而它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对酋长说什么。
  在酋长快乐的时候破坏它的情绪,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整个聚落里,也只有祭祀有胆量和资格那么做。
  如果它贸然尝试,恐怕只有被酋长撕碎喂狼的下场!
  嘎啦丝毫不怀疑这一点,虽然它的女儿是祭祀的暖床者。
  但即使如此,祭祀也不会因为它而和酋长闹翻,那个大人物,是有着更大的野心的,它不介意庇护一下给自己提供了暖床者,同时又聪明的嘎啦,但那前提是嘎啦知趣儿地不要妨碍到它的计划。
  看来只能找机会,和祭祀沟通一下自己的不安了。
  嘎啦安慰着自己,可当地精游行的队伍愈加靠近巢穴,嘎啦心中的不安就愈发浓烈。
  直到,巢穴中那袅袅升起的硝烟都清晰可见的时候,嘎啦的理智,就再也无法控制它的行为了!
  当所有的地精,包括酋长在内,都因眼前的景象而震惊的时候,嘎啦已经用和它衰老的年龄不相称的速度飞快地冲进了巢穴中,展现在它眼前的,是一副炼狱一般的景象——火光四起、尸横遍野,整个巢穴里,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生物!
  而当它看到那具裹在灰袍里,脑袋被生硬地扭成了90°的尸体时,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过去。
  祭祀死了!祭祀死了?!
  这个可怕的事实在嘎啦脑海中,如同惊雷一般闪烁,余音回荡在颅骨盖里,久久不绝!
  它已经丢失了自己的投石索,而现在,又失去庇护它的祭祀!
  作为一只已经衰老的毫无战斗力的地精,它的未来将是如何,用大脚趾也能想的明白!
  但没等它发酵出更深一层的情绪,它就被直接丢了出去,在迷迷茫茫中,耳边响彻了酋长歇斯底里的咆哮。
  “谁!?什么样子?!”
  没过太久,它又在混混沌沌中,被酋长拎了起来,脸上喷满了酋长的口水,耳边充斥着酋长词汇简单的吼叫。
  “人,灰袍子,短刀……”
  失魂落魄的嘎啦机械性地回答着,事实上这个答案,它已经给出过一次了。
  “找!带路!千刀万剐!”酋长把嘎啦往地上狠狠一丢,嘴里吐出了一个复杂的词汇。
  它愤怒地向自己的属下嘶吼——贝伦哈纳的地精之王!郊野之王!奥威格伦堡的宝座!银塔城的王冠!无数的财宝、可口的食物、人类和半精灵少女那丝滑的皮肤!王者的威严!
  它憧憬的一切,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它要杀了那个家伙!不管他是谁!
  就算是一头巨龙!
  它也要把他打成肉酱!
  地精们畏缩得丢下枭熊的尸体,跟在酋长和木楞的嘎啦身后,又一次冲出了巢穴。
  而在所有地精都离开巢穴之后,一团杂草和食物堆后,一双眼睛眨了眨,又等待了片刻,确定巢穴中已经空无一人后,李成蹊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
  他的身上遍布血迹——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地精的,不只是杀地精时澎溅到身上的,还有他自己抹在身上的——地精的嗅觉很灵敏,更不用说它们饲养的狼,所以要想藏身,就得隐藏自己的气味,躲在那些发臭的食物里,也是缘于这个考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地精不会想到,屠戮了它们营地的凶手,就藏在营地中没有离开。
  但李成蹊也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
  在钻出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从腰带里取出了那瓶治疗轻伤药剂喝了下去——相当于一口喝下了大约一百块人民币!
  但是,这一百块钱并治不好他的伤。
  几乎遍布全身的轻伤就不用提了。
  最严重的三处,左肩的烧伤——喝完治疗药剂之后,他赶紧把链甲脱了下来,灼痛在破晓里不会维持太久,护甲的温度很快就会降下来,烧灼的护甲甲片也不会真的和肌肉融到一起。
  否则,在这个火系魔法满地跑的世界里,大概不会有任何人会选择穿板甲了,那种仿佛活生生被摊开放在煎锅上煎炸的剧痛,正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也不会有任何人想体会一下铁板鱿鱼的感受。
  这是一处是中伤,二环的灼热射线如果命中要害,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但他躲开了致命位置,那么这处伤也就不再可怕了——游戏初期,还不存在伤口感染这个设定,所以只要他当场没死,就不用有后顾之忧。
  但左手的挫伤很严重,骨头和肌腱都受到了伤害,面板上显示左手所有的判定-3,本来左手就非他的惯用手,这一下左手几乎等于废了,已经彻底无法持盾。
  背后的钝器伤同样严重,面板显示伤到了内脏,负面效果体质-2,生命上限-15%。
  这两处,同样是中伤。
  都不是一瓶治疗轻伤药剂能解决的伤势,要想自然痊愈,至少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或者,3瓶治疗中伤药剂,或者找到高阶治疗职业治疗。
  前者他等不了,后者,别说他没时间去找,就算交易频道里有相应的药剂,他也买不起,治疗中伤药剂没记错的话,600一瓶,3瓶1800,现在的他高中毕业,除非去偷爹妈的钱,否则就算把朋友借遍,也凑不出这一笔“巨款”。
  把身上剩下的卷轴和药水卖一些,也许有机会?
  可他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从酋长和那些地精的反应来看,那个被他轻易杀死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施法者?而是在聚落中享有极高位置的祭祀?
  李成蹊并来不及发现,低阶的施法者从战斗力上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在游戏早期,施法者的蓝量极为有限,导致他们的伤害手段非常单一,造成的杀伤也非常有限,他们更多的是以控制技能来协助物理角色进行输出。
  如果那个施法者是用油腻术、刺耳尖啸、眩晕术等干扰他,同时用戏法进行辅助输出,那么即使没有熊地精,李成蹊也很难在战斗中活下来,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取得全胜了。
  那个施法者是因为轻敌,想要用灼热射线一击杀死他,才给了他机会反击,并一击击杀。
  如果它真的是祭祀的话,李成蹊不知道杀掉它,相当于杀掉了多少普通地精。
  但从地精们刚才的表现,明显是在进行第二次报复反击——这次报复不留留守人员,持续数天。
  而这次报复结束之后,地精巢穴就将不再外派巡逻队。
  只有两天时间,他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又能不能买到药剂?
  如果不能,他就只能带着两处伤,与剩下的,多达七十多只的地精作战——他预料的没错,枭雄根本没能对地精造成太多有效杀伤,8只熊地精,11只狼骑兵,两个驯兽师,一个不少,酋长更是连皮都没有擦破!
  两处中伤之下,他的体质只剩6点,-2负向加值,生命值上限只剩25.5,还有一只残废的左手。
  现在,事情已经像是完全脱缰的野马,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那个想法再次冒了出来,身上剩下的卷轴已经不多了,但是,能出手的话,卖个一万多块,至少不成问题,那些地精走的时候,当然不可能拖上枭熊的尸体,那张皮又在冲他挥舞着诱惑的手掌。
  那么,他可以,选择带着这三万块钱离开,过一个美美的暑假。
  或者,留下来,赌一把大的。
  胜则通吃,败则,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