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执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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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敌人毅然挑起战斗,那至少说明,对方有足够的把握将它们一网打尽!
这是一个陷阱!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滚打求生的经历让它立刻明白过来,那根腿骨是一个诱使它们停在此处的诱饵!还是大意了,明明之前已经有一只巡逻队在这里人间蒸发,它应该更谨慎一些的,但那根腿骨伪装得太像野兽啃食的,所以它放松了警惕。
嘎啦对陷阱并不陌生,自从祭祀来到聚落后,它们也会用陷阱捕获强大的野兽,曾经十只强壮的地精也只是盘中餐的怪兽,落入陷阱后,就会被哪怕不成年的小家伙们生擒活捉。
而现在,它们就像是落入了蜘蛛网的苍蝇!
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事情,自然不是瞎叫两声发泄情绪,更不是反抗,而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虽然嘎啦会说一些通用语,但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什么生物会和地精讲道理,因而嘎啦立刻就想到了最好的办法——装死。
它见过不少成熟的猎手,会在击杀猎物之后,再补上一刀,防止猎物装死,在自己之前的那支可怜巡逻队没有一只生还,所以它丝毫不怀疑敌人斩尽杀绝的决心。
所以它才毫不犹豫地栽进池塘——托自己大脑袋的福,它可以在池塘里漂起来,继而越浮越远,防止被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补上一刀。
现在嘎啦满脑子所想的,都是希望这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的手段能快一点,能在自己因失血而死之前,把自己的同伴全部杀光,然后离开。
这样它就能捡回一条命了,此时此刻,它完全顾不上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血已经把池塘染红了一大片,只顾着向那个祭祀传道的,但它自己完全记不住名字的地精神明祈祷——祈祷自己的同伴能死的更快一些。
嘎啦那些年轻而智商低下的同伴们,显然没有它这样复杂的脑回路。当嘎啦中箭的时候,它们还在卖力争抢着那条腿骨,直到嘎啦栽入池塘的扑通一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再看到嘎啦后腰上插着的羽箭时,这些地精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袭击了。
在短暂的茫然无措之后,它们立刻凭着本能随手抓起身边简陋的武器——大多是一些木棒、石块之类的东西——向着周围的树林发出漫无目的大声怪叫,向那个还未露面的袭击者示威,然而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堆,没有一个愿意成为第一个向前迈出一步的出头鸟。
当一支地精巡逻队失去了它们的小头目时,没有人可以让这些生物先于它们别的同伴去送死。
不过,它们的示威显然没能起到吓退袭击者的作用,也没能耀武扬威太久,很快就有另一支箭从树林中射了出来,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刺穿了一只正挥舞着石锤上蹿下跳的地精的脑袋。
箭从眉心射入,带着白花花红灿灿的脑浆从后脑勺穿出,那只中箭的倒霉蛋儿连最后的惨叫也没能发出来,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一箭同样暴露了袭击者的位置,地精们如同炸了的苍蝇群一样嗡嗡怪叫着冲了出去,但第一个地精才刚刚一脚踏入林地的范围,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它刚想破口大骂,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和肚子同时传来了一连串剧烈的痛楚,然后鲜血就塞住了喉咙,叫骂的话变成了呜咽,片刻后就没了声息——十几根削尖的坚硬树枝从它的背上透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地精,看到同伴惨死明显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而跟在它后面的那个却显然没留神注意前面发生了什么,于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后退者的后背,两个地精如同绿色的滚地葫芦一样,直接滚进了左前方三步远、粗糙地遮盖着杂草的深坑里,不用说,坑中布满了尖锐的金属碎片,坑底刹那间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只一个瞬间,包括嘎啦在内,有五只地精已经被杀,或者也离死不远了,而它们甚至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看到,剩下的三只地精噤若寒蝉,再也不敢乱叫一声,它们瞪大了自己黄色的大眼睛,面面相觑,四下环顾。
森林中林木粗壮,树冠下漂浮着闪光之林赖以成名的薄雾,初秋时节,百花尚未凋零,是一副唯美的风景油画,天气并不寒冷,也并不炎热,但那三只地精的脑袋上却冷汗淋漓。
那森林里无声的死神,仿佛随时都会从这副油画的任何角落猛扑出来。
下一瞬间,在它们头顶,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仅仅是一闪而过,什么都没做,但这足以让精神已经极度紧张的地精们的士气完全崩溃了,它们慌乱地把自己的武器向那个黑影砸出去,随后看也不看结果,夺路而逃。
这就是地精,你说它们勇猛没错,在强权的压迫下,它们是悍不畏死的优秀炮灰。
你说它们怯懦没错,在失去驱动者,且敌人显而易见地不可战胜时,它们往往一触即溃。
你说它们残忍没错,它们喜欢蹂躏弱小的敌人,不管是什么生物,落到地精手里,都逃不过被虐杀至死的下场。
你说它们谦卑也没错,在面对那些强大而邪恶的生物时,它们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能。
你说它们狡猾也没错,它们似乎对世界了充满怨恨,仁慈这个词汇从未存在于地精的词典里,它们的脑子里随时随地,都在想着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干掉你,对它们你不能有任何姑息。
但你说它们愚蠢也没错,比如这些东西在逃跑的时候,就根本不带脑子——一只地精还没跑出两步,就踩到了一条绳子,然后整个精就被吊了起来。
它的两个同伴根本没有理会它惊恐的大叫,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拔腿狂奔——或许听到了,因为它们跑得更快了。
但跑得再快也逃不过死神,一根绳子绑着一块明显也没怎么打磨过的大石块,从树上坠下,呼啸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完全被吓傻的地精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脑袋就被砸成了稀烂。
此刻最后的幸存者逃跑的姿势已经是连滚带爬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的精神大概已经崩溃了,嘴里不知道是在咒骂还是在哭嚎,事实证明,四肢着地地跑确实是比直立行走要快一点的,眼看它就要冲出林地的范围,跑到原来的小径上去了,但是就在距离小径最后的两棵树后,闪出了一把短刀。
刀光如雪,寒彻凛冽。
那一刀并不华丽,但干脆,利落,像是战场上的技术,地精的身体继续往前冲了两步,回到了安全的小径上,但它的脑袋却永远地留在了这美丽却夺命的油画里。
一场经过精心布置的、彻头彻尾的屠杀!前后一共只耗费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支满编的地精巡逻队,就把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制造这场屠杀的死神从树后走了出来,穿着褐色的立领围巾,拉起了黑色的兜帽遮盖住了半张脸,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他的皮靴走在林地里几乎不发出声音,轻盈地走向那些被吊在树上和待在坑底惨叫的地精,安静而迅捷地割开了它们的喉管,然后给每一具地精的尸体都补上了一刀。
不过当他看到已经漂到池塘中央的嘎啦的“尸体”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兜帽下他皱了皱眉头,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把短弓——真的是一把很普通的单体短弓了,有效射程可能只有三十步——站在池塘岸边,对着嘎啦连射了三箭,但是最近的一支箭也是擦着嘎啦的肚皮飞了过去。
似乎他的箭术也并非十分高超。
但说实在的,当那些箭矢从自己身边飞过去的时候,嘎啦已经快要吓得尿出来了,四肢差点就要不受控制地抽搐、发抖起来,不过好在它最终咬着牙还是忍住了。
在黑兜帽射完第三箭之后,嘎啦已经顺着水流漂到了池塘的边缘,很快就要滑到河里了,那已经超出了黑兜帽短弓的射程,所以他也没有再继续浪费箭矢。
黑兜帽收起短弓开始打扫战场,他的战场清扫工作倒是进行地很专业,也很迅速——其中也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地精们实在太穷了,它们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武器,金属武器都是很少见的东西,这支巡逻队自然也没有携带。
黑兜帽显然对木棍、石矛、石斧没有太大的兴趣。而除此之外,其他的物品就只有一些破布片和发臭的肉干了。
黑兜帽更多的是在回收自己的箭矢和陷阱,以及刚刚把地精们吓得狼奔猪突的,那件被各种武器、石块划得破破烂烂的黑色斗篷。
对于战利品,他只在嘎啦的投石索前停留了一下。
似乎认出了这张投石索价值不菲。
不过黑兜帽在仔细打量了投石索之后,还是兴趣缺缺地把它扔在了原地。
对于除了地精、狗头人这些制造工艺低下,且无法进行正常贸易,战斗力还非常弱小的生物以外的,别的物种来说,这张投石索已经损坏得太过严重了,虽然是非常高级的货色,但即使是找到侏儒大师,也很难把它修复如初,就这样拿去卖的话,也只能当垃圾处理,值不了几个钱。
黑兜帽似乎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太多的留恋,打扫完战场,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战利品之后,他就把除了漂走的嘎啦之外的地精的尸体全都聚集到了陷阱坑里,从树林里抱出了一团干草,扔进一瓶炽火胶,点燃火把,在深坑里放了一团火。
肉被烤熟的香味,混合着地精身上的臭味,很快就弥散了出来。
黑兜帽站在原地打量了一圈,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遗忘什么,他的眼神仍然不时撇向已经漂远的嘎啦,似乎仍有些放心不下。
但寂静的林地中忽然想起了一连串违和的滴滴声,黑兜帽叹了口气,身形忽然产生了几个闪烁,然后便慢慢黯淡了下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在确定了黑兜帽彻底消失之后,血都快流干了的地精终于从水中一个扑腾翻起了身,哀嚎着、挣扎着爬到了岸上,然后一边惨叫着,一边试图把箭矢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
凄厉的叫声惊起了一串飞鸟。
而在同一时间,Z市的某中档小区,某栋25层建筑的7楼的一间卧室里,银灰色的游戏仓盖轻轻打开,伴随着淡蓝色的营养雾气的飞散,一个棱角锋利,但却有着一双柔软的凤眼的少年坐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年轻的身体,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从窗外的花坛里摸出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后,对着窗外喷出一团云雾。
窗外,黑云压城,雷蛇明灭,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