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断骨
翠奶娘道：“我……我回屋给老头子做过年穿的新裳。”
月颖拿出一张纸，指着上头画的图，那是一条人的左臂，上面清楚地画出了秋菱骨头碎裂的情形。
楼三道：“被打断了两次？”
大臂骨断一次，小臂又断一次，可见当年下人的手，是拿定主意要毁了秋菱的胳膊。如果没有晶人显现图像，月颖没有把握治愈。
在她救了几个难产妇后，她发现晶人会随着她救的人、治愈的人越多，其在她意识之中显示的图像就越发清晰可见。尤其是她给莫二夫人实话剖腹产子术后，男女晶人的清晰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月颖道：“你把将她的大臂骨照着这上面所绘的样子捏碎，再将小臂骨捏碎，你的任务就完成，可以离开。”
楼三看了图，心下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她的骨头是这样碎裂的？”
月颖恼道：“我是医者，通过望、问、观、切，便能知晓。要不要我给你诊脉？看你有没有病？”
“别！别！我帮忙还不行。”
回头，她要是胡说八道一通，他还不得吓死。
既然她说要这么做，他照做便是。
楼三握起手里的剑，抓住秋菱的左臂，看了看图，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没有惨叫，秋菱只能呜呜出声，痛得眼泪立时滚了下来。记忆中，当年被关在黑屋子里，被人抬起手臂强行用木棍打断骨头的情形又历历在目。
那一次，是为了毁她。
而这一次，是为了让她的左臂恢复健康。
就算不能恢复最初，至少往后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月颖蒙着脸，“扶她到病榻上，我要接骨，离开的时候关门轻些。”
没他的事了！
楼三看着秋菱煞白的小脸，脸上的疤还没好全，现在又要添新伤，要说秋菱背主，他不信。明月姑娘都死了，谁会将秋菱整得这么惨，很显然，这件事与秋蓉、苏明瑾都有关系。
月颖道：“我用针给你止痛！”
然而，她却不是用针，而是拿起旁边的一个布包，这布包像个小迎枕，往秋菱的脸上一蒙，秋菱立时昏睡过去。月颖将布包放在秋菱的胸前，任由着淡淡的药气散发，只要不拿开布包，她就会一直昏睡。
这布包里，是她特制的药物，能迷睡人的功效，有些像麻沸散，她今儿也熬了麻沸散，此刻拿起一根竹筒，动作快狠准地往秋菱的嘴里一塞，拿着一个银质漏状往竹筒里一塞，拿着碗将温热的麻沸散往秋菱嘴里灌。
楼三有些不敢目睹，那是人，她怎么玩得像对侍动物，他若有事，她是不是也这样。
月颖见他不走，就当他不存在，继续忙自己，拿了一块羊皮布，盖住秋菱的身子，取了剪子，剪陈秋菱的左臂衣袖，一条洁白却有些扭曲的左臂出现在眼前，左臂上有伤痕累累，有月牙状的指甲掐痕，还有像被抓过的印痕。
这些疤痕，有的是秋菱痛失左臂自己留下的，还有的是在怡红院时被打骂时留下的。
月颖拿出烈酒，用纱布沾了酒擦遍整个整条手臂……
楼三时不时看着外头，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再看月颖，她真的像是在切割猪肉，把人的胳膊切割开，还用一个像夹子状的银器，剥开肌肉将骨头一片片拼凑起来……
天啦，他不能看了，再看下去，越发觉得自己千万不能病，更不能受伤，否则落到她手里，就像被玩小猫小狗一样。
楼三小心地退出房门，上到退出来，还轻拍着胸口，“她真的能治好？”
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虽然他听说过接骨术，可那是骨头没碎裂，秋菱的骨头可是打碎、打断的。
从晌午一直到酉正，黄昏的夕阳照在窗外，屋子里除了阳光，还有头顶的光笼光，而月颖意识里的女晶人左臂骨骼却比眼前所见真实的手臂还要清晰可见，终于都接好了，小臂得缝合，更得用竹片、木片固定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固定后，又将整个条臂用更长的木块固定起来，就像给手臂穿了一条用木片制成的袖子。
*
楼三回到明月别苑。
燕大公子正在饮午后茶，旁边放着一把宝剑。
“禀大公子，我回来了，月姑娘说要给秋菱治哑疾，就得给她换一副嗓子。”
换嗓子？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法子。
燕大公子道：“你同情秋菱？”
“大公子不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秋菱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否则不会被人打断左臂，大公子，她的左臂骨伤得很厉害，大臂骨断裂，小臂骨也断裂，她的整条左臂都扭曲了，像一个大型的麻花。
如果属下没猜错，当年他们打断秋菱左臂后，将她关在一个地方，不给她治疗，任由整条左臂长残。秋菱学过一些剑术，可她自小就是左撇子，她写字用剑全是左手，这是要让她无法将发生的事告诉别人……”
燕大公子道：“这件事，我会细查。明月的死因，我一定会寻找到真相。既然秋菱是其间最关键的一环，你去寻一个人，这个人得自愿献出嗓子……”
久久的静默。
燕大公子继续品茶，神思已远，昨晚月颖奇异地弹出了完整的《江湖风云》，就和明月一样弹得完好无缺。
明月死了！
他的心亦空了。
明月不仅是他的知己，更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而此刻，月颖终于给秋菱接好骨，整个人已经累瘫在一边，她不能这样独自一人，她需要助手，如果有助手，给她递一盏参汤也行。
她大喝一声：“铁柱！铁柱……”
铁柱到外头干农活了，今儿一早雇了附近的村民帮忙翻地，有的村民还带了牛来，谢简已经决定将地翻好、犁好之后只留一亩离家最近的，其他都要赁出去，可是一时还没寻到人接手。
谢简道：“贤妹，什么事？”
“大哥，帮我把秋菱移到房间的暖榻上。”
他推开门时，月颖身上围着羊皮罩衣，上头有血迹斑斑，倦容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