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九章 身世之悲
雅葛斯告诉我：“君王要驾驭臣下，最重要的是赏罚二柄，管理后宫其实也差不多，要点就是赏罚二柄如何运用而已。该赏的时候别吝惜钱财官爵，该罚的时候也别顾到谁的面子。只要做到公平公正，你手下的人自然会服你！”
第二天，他去上朝了，我便开始接收后宫的事务。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我到底该怎么管理这个宫廷？从雅葛斯的嘱咐中我突然联想起《红楼梦》中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事，又联想到秦始皇管理官吏的“物勒工名”制度，我在这里来个依样画葫芦，把每件事落实到人，谁该干什么谁干什么，谁没干好找谁去。以前看历史书，《魏书》、《北史》里讲那个什么文明太后冯锦经常处罚她身边的人，但处罚完毕之后却又待之如初，甚至因此更富贵的，所以左右虽然被责打，却无离心，仍然竭诚拥戴她。雅葛斯说过要赏罚分明，王熙凤只管罚，那不行，还是文明太后高明，罚了之后就得赏，打了屁股就给糖吃，这样恩威并施，下面的人才会服你，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公平公正，赏不避仇，罚不避亲什么的。嗯，就得这么办！
我信心十足的开始了第一天的走马上任，波利科向我奉上了账本，我第一次看到就发现一个大问题——这个经济账我没法管！
孟茜琪丝的开销太大了！按照这个账本，雅葛斯登基的第一个月，孟茜琪丝个人开支是雅葛斯开支的四十倍！我想想也是，孟茜琪丝养着三十多个小男生，雅葛斯只有一个我，我们两个人再会吃也比不上那几乎四十个人的口粮，再说孟茜琪丝年将四十，要讨那群小男生的好，舍不得钱能行吗？不比我和雅葛斯两情相悦，又正当年华，不需要用钱来讨对方的好。可是这样一来，她的开支占了整个后宫月开支的九成，剩下一成我再有本事也是没办法满足一个月的用度开销的，除非让雅葛斯和我手下的那些人全都闭上嘴，不吃饭不拿饷差不多。
看着我发愣，波利科说：“为孟茜琪丝的开支太大头痛？”
我说：“是。”
波利科说：“这好办，告诉雅葛斯，孟茜琪丝的开支让财政大臣单独结算，那她爱花多少花多少，不够就找她儿子要，与你无关。你只管理好你和雅葛斯这边的事情。只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你就是个合格称职的王后了。我一直以为雅葛斯不娶你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原来都是因为这个老疯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心理变态！要是把我惹火了，我才不管雅葛斯的脸皮呢。四王子要我照顾好你，让你幸福，我只听四王子的话。哼，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心里一紧，明白他要做什么，忙说：“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她终究是雅葛斯的母亲啊。”
波利科哼了一声，道：“只要她不太过份，我就容忍。如果她要害你，我可没好果子给她吃！不仅是我，所有四王子的旧部都会给她教训！太后太后，就应该规规矩矩地在宫里养老，养着几个男人也不算大事，可是凭什么要干涉起儿子和媳妇的私生活来了，这种女人没病才怪！”
我想起一件事，问他：“你天天跟在我身边，吃住都在宫里。难道不回家吗？你的父母兄弟会想你的！”
波利科沉下脸，说：“我没家，难道你不知道？父母兄弟会想我？真是笑话，唯一可能想我的是我的母亲，前提是她还在人世。至于父亲和兄弟们，他们恐怕我死在外面都不会来给我收尸！”
我吓了一跳：“你没家？你怎么会没家？我听人说你有十几个兄弟姐妹的。他们怎么会不想你？”
波利科冷笑道：“那是我父亲和别的女人养的，又不是我妈生的，算什么兄弟姐妹？雅葛斯的兄弟姐妹也多，可是最后他能够容忍的也只是他的同胞兄弟！隔了山的不是什么亲兄弟！何况我父亲那种男人的儿子！”
我说：“你恨你父亲啊？你母亲呢？”
波利科道：“我父亲？哼，我自从九岁离开家，就再没去过问他了。他的老婆儿女几十个，多个我少个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我的母亲，”他眼圈一红，道：“我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到现在还在找她！”
我说：“你很难过吗？对不起。我不该提到你的身世，我不问了。”
波利科说：“谢谢你。今天我索性说个清楚，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爱四王子了。我的母亲只是一个被掳掠来的女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得了失忆症。可是她很美丽，美极了，就象黄昏的彩霞，海上升起的明月，耀得人眼花缭乱，当时她才十六岁，就这么被我父亲看上了。后来呢，她就生下了我，母亲说她恨我父亲，她是被我父亲*的！她恨死了这个男人！可是她不恨我，她爱我，我是她身上的一块肉，是她的骨肉，是无辜的，她怎么会恨我呢？我也爱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女人！我小时候最喜欢躺在她的怀里听她说故事，她还教我绘画，教我识字，教我弹琴，我母亲可真渊博，她好象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我一直想知道我的姥姥家到底是什么家族，可是母亲说她也记不起来了！我母亲和父亲的其它姬妾格格不入，那些庸俗不堪的女人，只知道打扮漂亮去讨我父亲的欢心，我母亲却象空谷的百合，从来不去讨我父亲的欢心，偏偏我父亲又特别喜欢去纠缠她……我父亲的那个大老婆象个疯子一般，她半个儿女都生不出来，心理变态，天天都变着法儿折磨父亲的那些女人。她最忌恨的人就是我的母亲，和我母亲一比，我一直觉得她就是百合花边的臭蜈蚣，又臭又丑，让人一看就想躲！她天天都折辱我的母亲，还经常打她，我那个酒色之徒的父亲除了找女人求欢还挺在行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懂，他给那个臭蜈蚣女人整治得象条听话的猫，臭蜈蚣叫他东他不敢往西！还经常罚他跪在地上挨打！在我九岁的时候，臭蜈蚣就把我母亲给卖了！趁我上学校读书的时候卖掉了她！……”
我说：“她把你母亲给卖了？”
波利科点头道：“是啊！不要说我母亲只是一个女奴，就算是正式的姬妾，身为正妻的臭蜈蚣要卖掉她也没人会说！姬妾就只是这个地位！唯一不能被卖的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凤仪，雅葛斯是爱你的，他一心想要娶你为正妻，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他是想要给你一个尊严哪！如果你只是他的妃子，你始终是没有地位和任人宰割的！说不定有人会厚着脸皮向他讨要你，把妾送人，我们这儿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佳话而不会有人想到这件事是对这个女人最大的侮辱！没有人会问这个女人愿意不愿意！她没有权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身为王后正妻，才可以摆脱这种厄运！最荒唐的人也不可能去向别人讨要他的妻子的，这对别人是最大的侮辱！就算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他大不了也就只能废掉，废掉之后他也不能够把你送人或者杀了你，最多将你赶回娘家，你还可以向他要一笔钱！到了娘家，你要再嫁就不受限制了！这是做为妻子最大的尊严和权力！懂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等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我母亲给卖去了何方！我哭了很久，发疯似的找了好几天，没人理我，没人安慰我，就当我不存在一样……最后还是我的乳娘怕我疯掉，告诉了我真相！乳娘说，我母亲连正式的姬妾都说不上，只是一个女奴，女奴给卖掉是正常的，就算是给杀了也没有任何人会过问！仅仅卖掉她就已经是臭蜈蚣的仁慈了！哈，这也算是仁慈！”
波利科说到这儿，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递给他一方手绢，他轻轻点了点头，接过手绢，擦拭眼泪，说：“谢谢你！后来，我在这个家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申请到学校去住！我父亲大概也觉得有愧，不好意思见我，就同意了！我努力学习，一心想快些儿长大，等我有了力量有了财力就去把我的母亲找回来，奉养她终身！这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回过家，那不是家，我波利科从来就没有过家。在我的心目中，家就在母亲的臂弯里，我失去了母亲，也就失去了家……”
我有些好奇：“你从来没有回过家，放寒假暑假你也不回家？”
波利科奇道：“寒假暑假？你是说假期吗？我们上学，除了年终二十天的假期过年之外，平常每五天休息一天，哪有什么寒假暑假？”
啊，原来蒂山的学校没有寒假暑假。我说：“那么过年的时候呢，你也不回家？”
波利科说：“我仍然住在学校。只要父亲还在给钱，学校就不会撵我走！我十三岁的时候，因为成绩优秀，被推荐到了迪甘城上学。从此之后，我和父亲也完全断了音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信，我也从未给他写过信！他肯定把我这个儿子忘得干干净净了！你说他会想我，真是笑话！我来迪甘学习，从此改变了命运，因为我是和四王子同班！我和四王子一见如故，在他的帮助下，我十四岁加入预备役军，接受少年军训，等我学业一满，就做了四王子的贴身护卫，和他一起到南方五省巡视。他待我亲如兄弟，我们的情谊就象长流之水，时间越长越浓厚。名为君臣，其实却是好友！四王子派了很多人帮我寻找我的母亲，可惜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四王子在我前路茫茫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在我无处诉说悲苦的时候倾听我的心声，在我心灵空虚的时候安慰我，除了母亲，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象他对我那么好！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感激他，爱戴他？他是我一生永远忠诚的主人！”说着再次流下泪来。
我听到他提到齐格斯的好处，不禁想起了齐格斯对我的一段虽然含蓄却深挚的柔情，眼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我轻声说：“以后，你……”
波利科说：“我将终生遵守四王子的命令，保护你，不离开你一步！我没有家，我只住在宫中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