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伊人心事
我说:“格蕾丝教我的。”
渥里斯哈哈大笑:“你跟格蕾丝学,学得了什么?她也就是认得几个字而已。不如你跟齐格斯学吧,他的文采在我们兄弟中是数一数二的。”
数一数二,到底是数一还是数二,比起雅葛斯呢?我刚想问问,格蕾丝说:“四哥的文采虽好,但不见得胜得过大哥。”
齐格斯微笑着说:“我的文采确实未必胜得过大哥。大哥文武全才,是我们兄弟中最强的。”
渥里斯说:“你谦虚什么?雅葛斯的文采不如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凤仪,让齐格斯教你吧。”
不,我跟齐格斯这么亲近干什么,要是传到了雅葛斯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齐格斯说:“二哥,你在瞎说什么,凤仪怎么能跟我学呢。先去吃饭吧!”
那个斯瑞德国王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好象对他的几个儿子女儿和我玩耍完全放任不理,一点儿没加干涉。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我的来历还是真的完全相信了雅葛斯的话,把我当成了沃特林家的女儿。听格蕾丝说,依蒂山历来的礼法规矩,诸王子迎娶蒂山贵族的女儿,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在城外骑马,也经过军营,可是渥里斯和齐格斯都不愿意进军营,约克斯好象想去,却不敢开口,我明知雅葛斯就在里面,却不好意思要求要进去看看他,他呢?他是不是应该知道我在外面,为什么也不出来看看我?怎么老是对我这样淡淡的样子?
渥里斯和齐格斯还喜欢打猎,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打猎,这很残忍,可是他们却好说歹说地把我“逼”去了,我们在山上看见雅葛斯的军营里正在训练,我远远地看见了雅葛斯的身影,那个模糊的身影就让我陶醉了好一阵,他看见了我吗?
我明显地感到渥里斯对我的好感,我也感到齐格斯对我有分寸的亲切,可是他们俩都和雅葛斯有矛盾,我不由自主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为了雅葛斯,我不能够和他们走得太近。可是跟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好玩。谁叫我见不到雅葛斯,谁叫雅葛斯对我不近不远的?
从军营前打猎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如果我爱上渥里斯算不算得上是移情别恋,朝三暮四,不是吧?我对雅葛斯一直都是在单相思,我们俩并无山盟海誓,甚至于连互诉衷肠都没有,能够说得上我是背叛他吗?算不上吧?而且他一直对我淡淡的,他既然不喜欢我,难道我就不能够喜欢别人?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他一个男人?想是这么想,可是我心里仍然放不下他,难道我仅仅因为赌气就要离开这个我牵肠挂肚的人而去跟一个我虽然不讨厌也说不上多么喜欢的人好吗?这不太轻浮了,轻率了?无论如何,我得再见见他再说。
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如水,相思如月,唉,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吗?
时光如水,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临。
这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小雪,格蕾丝被孟茜琪丝王后召入内宫,让她陪伴,我一个人睡了一晚。
早晨,格蕾丝回来了,告诉我,出大事了,迪伦人进攻蒂山东部的几个城市,蒂山已经丢了两座城,迪伦还出动了海军,蒂山的海军打了败仗。斯瑞德国王连夜把他的几个大臣叫了进去,雅葛斯也回宫了。
雅葛斯回宫了,那么格蕾丝见着他了?我忙问:“你见着你大哥了?”
格蕾丝说:“没有说几句话。他和父王争执起来了。”
我问:“为什么会争执?”
格蕾丝说:“父王要他重组海军再战,可是哥哥却要动用陆军,他不让海军离开港口。”
我问:“为什么?”
格蕾丝说:“大哥说,海军新败,士气低落。再加上敌人的战舰比我们多几倍,再战胜利的机会也小,弄不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但是如果用陆军骑兵去奔袭迪伦的海军港口,就会逼得迪伦人自己撤军,海军一撤,陆军失去援助,也不会单独行动,他们自然就会撤军回去。大哥还说,现在是冬天,迪伦人远道而来,给养补给困难,谁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冒进。所以他坚决不同意再次进行海战。”
我说:“你大哥的看法很对呀,你父亲为什么不听他的呢?”
格蕾丝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好着急。”
我问:“你大哥现在还在宫里吗?”
格蕾丝说:“还没有最后定下作战方案,他应该还在。你是不是很想见他?”
我说:“这还用说吗?我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格蕾丝说:“他好像瘦了些。其它的没有什么大变。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我跟着格蕾丝走进了蒂山王宫的正殿。
格蕾丝的住处离蒂山王宫正殿还有一两里路,我从来没有到那里去过,我知道孟茜琪丝王后不喜欢我,斯瑞德国王我又不敢见他,所以一直回避着。一路上看见很多手执武器的士兵,气氛显得很紧张。
格蕾丝带我在正殿旁的静室里休息,等待他们出来。她也显得很焦躁,对我说:“他们已经商议了一晚上了,怎么还没决定下来呢?”
我问:“除了你父亲和你大哥之外还有哪些人在里面商议?”
格蕾丝说:“我二哥三哥四哥都在,还有四哥的舅舅左大将军隆比得,我齐力克的父亲右大将军萨尔萨斯,海军元帅荦卢安,托弗斯的父亲内政大臣尼克萨,卡洛斯的父亲宰相丘比克,还有西菲儿的伯父财政大臣兼近卫军统领克亚威,军政大臣苏滋能,还有些人我也记不起来了。我父亲把国家所有的重臣都叫了来,商议了一晚上。”
这些人的名字我大都听过,我甚至曾经去他们家里赴过宴,但是我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深,我又没有跟他们有什么太多的接触,可是我想这一次斯瑞德把这么多重要大臣全部叫来商议,显然事情很危急了。其实照我看来,雅葛斯的见解很正确,为什么始终迟迟不决呢,军政事急,多一分迟疑多一分危险。
我和格蕾丝在静室里等了很久,天又快黑了,我实在忍不住,问格蕾丝:“他们连晚饭都不吃吗?”
格蕾丝说:“我去看看。我让哥哥出来一下,他真不象话,说走就走,一连几个月,连个信也不捎。你对他牵肠挂肚,他却这样对你,太没人情味了。如果他不出来,我就拉他出来。”
格蕾丝走了,我呆在静室里,心里七上八下,雅葛斯会不会来?蒂山的危机会不会让雅葛斯受什么伤害?
我听到了脚步声,不由自主地窜——对,是窜到门口,我终于看见雅葛斯了,只有他一个人,格蕾丝没有跟他在一起。
几个月不见,他明显地瘦了些,眼圈也是红的,显然没有休息好,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甲,正是我初见他时他所穿的那件。
我情不自禁地向他跑去,雅葛斯看到我,面露微笑,快步向我走来,我们俩近只一尺,不知为什么同时停下脚步。
雅葛斯打量着我:“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白晰漂亮了。”
这是什么话?我说:“你倒是瘦了些。”
雅葛斯说:“我整天不离军营,当然没有你自在潇洒,养尊处优。我送你的琴呢?你从来就没有弹过?”
我说:“这琴不是赏给我的吗?什么时候说是送给我的?”
雅葛斯的语气中微有怒意:“你天天和渥里斯齐格斯他们一起出去骑马玩耍,自然没有时间弹琴对吗?那琴你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对不对?”
奇怪,你在军营里,几个月不回来,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分辩说:“谁说我天天都出去骑马了?要好几天才去一次,每次都有格蕾丝作伴,而且每次出去至少也有六七个人!我在这儿多闷哪,又见不到你!你象烟雾似的,说散了就散了,连个信也不给我捎,明明就只有二三十里路,却搞得象万水千山似的。”我话一出口就吓了一跳,我有什么资格斥责他呢?他会不会更生气?从此不理我?
雅葛斯听我如此激动地分辩,反而笑了,他的话音突然柔和起来:“是我不好,没有来看你,让你闷着了。别生气。明天我又要走了,这次算我们道别吧!说不定是永别!”
什么?道别?永别?我问:“怎么回事?”
雅葛斯说:“哼,父王说我胆小懦弱,不敢带领海军去与迪伦决战,好!那我就带领海军与迪伦决战吧!只是这一战,十有八九,我回不来了。凤仪,如果我真的回不来……”
我越听越惊,忙说:“不会的,你战无不胜。迪伦人怎么能是你的对手?”
雅葛斯笑道:“我又不是神仙,难道我真的无所不能?什么百战百胜,那是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只要你应付得法,你当然可以胜利。可是蒂山的海军和迪伦的海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实力相差太远。我要对付迪伦,永远不会动用海军,那根本就是在自杀!”
我说:“难道你没有应付的法子吗?你父亲太过分了!”
雅葛斯淡然一笑:“谁叫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呢?他不过分。我请求他给我五千陆军作为配合,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凤仪,你怪我上次没有跟你道别,这次我郑重地跟你道别,希望我们还能够再见。”他转身要走,“你就这么走了?”我身不由己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笑:“你对我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如果我死了,你就当是做了一个梦吧!”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抬头看他:“你带我去,我跟你一起!”
雅葛斯似乎对我的主动依靠着他的肩膀的行为有些吃惊,眼光里闪过了一丝讶色,他们蒂山人会不会认为我的行动轻浮?蒂山的女孩子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的,虽然在我们中国当代的年轻人当中比这更进一步的行为都有,我的行为在那些年轻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入流的小儿科行为。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头,我闭上眼,感受他的气息,享受这一份难得的温存。他说:“不要让别人看见了。我们这个样子落到别人眼里,他们会认为你不守礼仪,会羞辱你的。”他轻轻推开我:“傻妹妹,我又想说你了。你怎么能跟我去呢?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出现,到时候我照顾不了你。虽然你会武艺,但是你没有实战经验,到战场上去很危险。这次你无论如何不可任性,你呆在迪甘,听我的消息。我不会认输的,无论如何,没有看到我的尸体,你别当我死了。其实……”他笑了笑:“就算你看到我的尸体,那也可能是假的。说不定我会起死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