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复查
梁桢挂了电话,心里愤然,但到底还是取了小电驴往那边赶。
民警电话里说的地址是一处新开发楼盘,离梁桢租住的小区很近,她轻车熟路找到位置。
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她大概瞄了眼。一辆警车,一辆商务车,商务车后边还停了辆银灰色跑车。
梁桢把她的小电驴锁在跑车旁边靠围墙的角落里。
大中午的民工也都休息了。偌大的工地只剩一片蝉鸣。
梁桢往里走了段,绕过几栋尚未完工的大楼,总算听到吵闹声。
其实刚才在电话里她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丁立军从二层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部受伤,却不肯送医,闹闹腾腾把民警都弄了过来。
他要求现场赔偿,20万,且得现金。
事故现场就在后面一处堆建筑垃圾的空地上,这会儿已经围满了人,有工地民工,医护人员,还有附近赶来凑热闹的居民。
梁桢清楚丁立军的德性,也不急着过去,站在外围打算先看看。
"??你们他妈一个个都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不去医院,除非现在给我赔钱??什么规定,规定就是我在这干活摔伤了,他们赔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怕?我怕什么??大不了搭上这条命,但这么高档的楼盘还没交付就死人了,看谁还要这的房子!"
丁立军瘫坐在地上,一手扶膝,一手捂着另一侧腿肚子,青色裤管已经被血浸透,他脸色也灰白得厉害,应该伤得不轻。
"小丁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赔偿的事后头再说!"
"就是,身体要紧,当心真出事!"
"??也不能开口就要20万啊,胃口不小,讹钱呐!"
"可不是讹钱嘛,血都淌成啥样了,真是要钱不要命!"
周围各种声音,有骂有劝。
旁边停的救护车干脆熄了火,意味着谈判陷入了"僵局"。
梁桢觉得晌午的日头更高了。晒得脸上刺疼,不得不把防晒口罩重新戴上。
"我们也没说不赔,但赔偿也得有流程,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后期会有伤情诊断书出来,如果确定是工伤我们肯定不会赖账!"
一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还在试图沟通。可丁立军完全不领情。
"你是这里的头儿?"
"不,不是。"
"那你瞎叽叽什么!你就说吧,你老板什么时候到?我只跟你老板谈!"
中年男人被怼得面红耳赤,掏了块方巾擦汗,谈判再度陷入死局。
梁桢知道丁立军就是个地痞无赖,一般人根本治不了。
她拿手里的档案袋支在额头,遮掉一点烈日,正准备往里走,身后有人喊:"麻烦让一让。"
梁桢被人推了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四个人簇拥着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之前围成圈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哎哟可算来了!"中年男人刚才还跟困兽似的,这会儿像是见到了救星。
"还是沟通不了?"刚进去的人里头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问。
"对,就是个无赖,实在没法沟通啊!"中年男人把人拉到一边轻声说。
黑框眼镜也看了眼丁立军,后者撸了把脖子上的汗,抬头望天,一副老子不搭理的表情。
当时梁桢还在外围,刚进去的几个人她都看不清全貌,而其中背对着她的一个高个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拎了下裤腿半蹲到丁立军跟前。
"嗨!"
"嗨什么嗨!"
"聊聊?"
丁立军这才瞄了他眼,"你是这儿管事的?"
"不是。"
"不是我跟你聊屁!"
"??"
旁边又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毕竟对方态度挺好,丁立军却口气不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想借机狮子大开口的,不过那男的似乎也并没生气。
他重新站起来,解了两边的袖钉,开始一层层慢条斯理地卷自己的衬衣袖,边卷边问:"听说你要二十万?"
"怎么着?"
"没怎么着,只是我看你这伤?"
袖子已经卷到一半,露出银色腕表和大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停下来。又瞄了眼丁立军的腿,"真要二十万?"
"废话,二十万。今天拿不到钱我就不去医院,死在这,让你们新房变凶案现场。"
丁立军叫嚣。自以为气焰嚣张,可梁桢知道他今天得栽这。
有时候气场真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有人咋咋呼呼半天也禁不住别人的三言两语。
尽管梁桢看不到男人的面孔,但很奇怪,她就清楚丁立军不会是他的对手,两人悬殊太大,一个天,一个地。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丁立军一声惨叫。男人毫无预兆地在他的伤腿上狠踢了一脚。
"我操你麻?"
丁立军脸都疼变形了,一句脏话却没来得及骂完,男人复又拧住他衣领。一把把人揪得半离地。
"我最讨厌被人讹,不过二十万也不是问题,只是你现在这点伤恐怕还够不上,不妨我再帮帮你!"
男人居高临下揪住丁立军,双臂因为用劲,后背衬衣被绷紧,勒出一道清晰的背肌。
"老陆,家伙!"
旁边果然有人递了东西过去,一根拳头粗细的铁棍子。
丁立军脸色煞白,"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胡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告诉你?你别胡来,我可以告你!"嘴上还横,两条腿却已经瘫软。
旁边一直看大戏的民警总算动了下,"行了有事说事,怎么能动手呢。"不痛不痒地拉了把。
男人手一松,丁立军跟滩烂泥似地重新摔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心有不甘,还要叫嚣,一抬头却看到了人群后边的梁桢。
"桢桢!哎我老婆,我老婆来了!你们这帮孙子!"
被丁立军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落到梁桢身上,包括那个男人。
梁桢此后一直记得那天的场景。
烈日当头,他穿一件剪裁精良的衬衣,甩了甩手上沾的血和泥,随着人群转身。
一时四目相撞,艳阳,流云,就连刚才还在嘶鸣的蝉都不叫了,正午空荡荡的工地像是瞬间被塞进了一个罩子,闷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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